摄政王的心尖毒后_分卷阅读_98
  彼时同样不能入睡的,还有李如海夫妇与李慎,当着妻儿的面,李如海终于不必再掩饰自己的怒气了,“砰”的一拳便砸在了桌子上,怒声道:“如此不识抬举,真以为我女儿除了他,就找不到更好的夫婿,真以为我偌大一个总兵府,无人能出他之右呢?哼,我能捧他上天,自然也能踩他入地,我们就走着瞧罢!”
  李慎闻言,皱起了眉头,道:“爹,我早跟您说过了这事儿不成,您偏不信这个邪,您也不想想,以我大哥的人品才貌家世,盛京不知道多少人家上赶着想将女儿嫁给他,何以他至今没有娶亲?显然是他不愿意嘛,我索性再把话与您说透了,他有心上人的,就是那位简大小姐,哪怕简大小姐已与宇文修定了亲,他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改变心意的,除非他遇上一个比简大小姐更好的女子,您倒是说说,五妹是长得比简大小姐漂亮,家世比她好,还是待人接物比她强?五妹样样都及不上人家,何况他们还有打小儿一起长大的情谊,所以,这事儿您以后千万别再提了,只会弄巧成拙,让大哥与您越发的离心。”
  一席话,说得李如海怒气稍减,微眯起了眼睛,“你是怎么知道平隽的心上人是简大小姐的,他告诉你的?”
  李慎道:“他并没有亲口告诉过我,是我根据他素日偶尔说漏了嘴的一言半语,还有自他长随口中旁敲侧击推测出来的,等此番见了简大小姐后,我便可以肯定了。你们是没见过他看简大小姐的眼神,那种温柔与隐忍的深情,只怕让他为了简大小姐立时去死,他也是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只可惜简大小姐与宇文修早有婚约了,不然二人倒真是一对璧人。”
  李如海沉默片刻,忽然道:“有婚约怕什么,便是成了亲,还可以和离,何况只是定亲……夫人你才不是说你收了那简大小姐做义女吗,若平隽能娶了我们的义女,自然又是我们的女婿了。”
  这话说得李夫人与李慎都变了颜色,李夫人因沉声说道:“老爷您就那么想让平隽做您的女婿吗,这可是夺人妻室的事,我们怎能助纣为虐?您要彻底的收服他,让他以后只忠于您一人,有的是法子,为何偏要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呢?”
  李慎也道:“就是,若简大小姐愿意嫁给我大哥也还罢了,可她分明不愿意,不然二人早定亲了,哪会有宇文修的事儿,她不愿意,我们这样枉做小人,岂不是既得罪了她,将我大哥推得更远,也得罪了宇文修,真正里外都不是人了?爹您可别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简大小姐很是贞烈,这个法子势必行不通的,您还是趁早打消了的好。”
  李如海见妻儿都否定自己的话,不恼反笑,道:“就是要让宇文修与平隽因夺妻之仇彻底反目才好,宇文修是宗室,如今一心追随皇上,保卫大邺江山,偏平隽也打着这样的主意,对我近来一些尽可能保存我们实力的决定和隐隐流露出来的‘乱世出英雄’的想法很是不以为然,若他彻底与宇文修反了目,以后见了面势必水火不容,立场相悖,岂不是意味着他与皇上也反了目,只能一心追随我到底了?他这样的人才,可遇而不可求,想彻底收复他,旁的法子哪里行得通,就得逼得他没有了退路,同时投他所好,才能让他以后只忠于我,只忠于我们李家!”
  这么说来,倒也有一定的道理了……
  李夫人皱眉沉吟道:“可也得简大小姐心甘情愿嫁给他才好,不然纵然事情成了,简大小姐心存怨恨,也定会吹耳旁风让平隽改变心意,慎儿都说了,平隽为她去死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她的话当然比我们的管用多了。”
  李如海捋须笑道:“平隽不是才受了伤,还是为了救简大小姐受的伤吗?回头让军医说得严重一些,最好说他的腿以后都废了,再骑不得马上不得战场,毕生所学之武艺都只能毁于一旦了……女人都心软,见平隽因此自暴自弃,岂能不自责内疚的,届时夫人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自然就会心甘情愿的嫁给平隽了。”
  李夫人闻言,忙把整个计划串起来想了一遍,发现竟大是可行,遂点头笑道:“老爷果然好智计,我们帮平隽娶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何愁他以后不誓死相随?”
  倒是李慎仍满脸的不赞同:“爹,娘,你们怎么能这样算计我大哥,就不能真正以德服人吗?何况我大哥自有自己的骄傲,他肯定是不屑这样算计简大小姐的,只得到人,得不到心有什么意义?还有五妹妹的感受,你们也不考虑的吗,她虽大大咧咧的,但我知道,她是真的喜欢我大哥,你们这样帮着我大哥谋娶别的女子,让她知道了情何以堪?”
  李如海眼一瞪,道:“不让她知道不就成了吗?便她知道了又如何,将来我们的大业成了,我自会百倍千倍补偿她的,你就是太优柔寡断,所以成不了大事,不然我犯得着这样算计平隽吗,还不是想你以后多个得力的助手……算了,这事儿你别插手了,省得坏了我的事,但也务必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翌日,宇文倩见到李夫人后,果然问了她大同城内城外哪家寺庙的香火最旺盛,得知是城外的华严寺后,便把自己和胡严想为家人做法事超度的想法说了,末了道:“打扰了夫人这么久,我们实在过意不去,既华严寺如夫人所说,香火旺盛,客房众多,还清幽雅致,我们便打算今日就搬出去,稍事休整后,明日即开始做法事,还请夫人能安排个人给我们引一下路。”
  李夫人神色不变,道:“这原也是该的,我这便打发人先去华严寺与庙祝说一声,让他们把客房替县主和三位胡公子准备好了,再清一下场,也免得谁不慎冒撞了县主。”
  简浔立刻笑着接道:“义母,还得劳烦您让庙祝替我两个弟弟也准备一间屋子才是,我倒是可以跟倩姐姐住,他们两个却闹腾惯了的,不能影响了胡姐夫他们休息才是。”
  李夫人这下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讶然道:“你们姐弟也要住进华严寺吗?我才还想着这阵子县主不在家,我们母女,还有你妹妹,我们可以好生亲香一番呢,那寺里风景虽还差强人意,住上一两日的还成,住的时间长了,又没有旁的事可做,就委实有些无聊了,要我说,你们姐弟还是安心住下,等着县主和胡公子们做完了法事回来罢。”
  简浔正色道:“不瞒义母,胡夫人与胡大太太在生时,因着我与倩姐姐打小儿交好,对我也很是照顾,所以我也该陪着倩姐姐,替她们跪上几日经,以聊表我的心意才是,所以只能日后再承欢义母膝下了,还请义母千万见谅。”
  满以为李夫人不会轻易同意这事儿,事先已准备好了一箩筐话来说服她的,没想到李夫人竟很干脆就应了:“既是如此,那你也的确该为长辈们尽一番心意才是,我这便打发人给你们安排屋子去,横竖来日方长,等法事做完,你们回来了,我们又再亲香也是一样。”
  果真叫了自己的贴身嬷嬷进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将其打发了。
  又让丫鬟取了个匣子来,亲自接过打开,笑着递与简浔道:“昨儿说了见面礼不能少的,这里面是几样我当初出嫁时,我祖母和娘给我的她们压箱底儿的宝贝,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只式样可能不那么时新了,你可别嫌弃,咱们是母女,礼轻情意重嘛。”
  李夫人祖母和母亲压箱底儿的宝贝……
  简浔应声往匣子里一看,就见里面有成套的祖母绿头面、鸽血红的玉佩、拇指头般大小色泽均匀足能绕手腕几圈的碧玺手钏……样样都是上了年头的好东西,实打实是一份重礼好吗?
  简浔忙推辞道:“这样的好东西,义母还是留着将来给妹妹和未来的嫂子罢,我实在愧不敢当。”
  李夫人摆手笑道:“我给你五妹妹和未来的嫂子都留了的,你既叫我一声‘义母’,我自然不能厚此薄彼,你快收下罢,不然就是嫌我这见面礼太薄了,那我只能另外给你去寻了。”
  说得简浔不好再推辞,只得谢了李夫人,收下了东西。
  稍后回了她和宇文倩的屋子,少不得低声与宇文倩感叹:“就一声‘义母’,就换来这么多好东西,我怎么有种她是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呢?”
  宇文倩便猜测道:“莫不是想让你帮着劝一下平子清,让平子清答应娶她女儿?我昨儿瞧李五小姐隔着屏风看平子清的眼神,温柔得与她爽利的性子判若两人,可见是真喜欢平子清,李夫人爱女心切,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要我说,平子清娶了她也不亏,要不,浔妹妹就替李夫人和李五小姐当一回说客?”
  那样她弟弟便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岂不皆大欢喜。
  简浔却皱眉道:“平表哥摆明了对李五小姐没有男女之情,我怎么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去勉强他做他不想做的事?何况李夫人也没有明说,万一我们误会了呢?我只把这匣子好生收起来,不动里面的东西便是,等明儿要离开大同时,看是找机会还回来,还是寻些同等价值的东西当回礼,总之不占她的便宜就是了。”
  反正她此番带的细软银票不少,再不济了,她腕间的镂空镯子里还藏了两张大额银票,足够置办回礼了。
  宇文倩本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玩笑的成分居多,闻言便也不再多说,与简浔一道收拾起东西来。
  待用过午膳,二人便同简泽简沂坐了一辆马车,胡家三兄弟又坐了一辆,出发出了城外的华严寺。
  华严寺果然不愧为大同一带最出名香火最旺盛的寺庙,寺院幽静,香烟缭绕,宝相庄严,便是比起盛京大慈寺潭拓寺等名寺古刹,也是毫不逊色,只或许是灾年的缘故,下午来拜佛的人也是肩摩踵接,络绎不绝,像赶庙会似的,——人们既已不能将希望寄托到人身上,可不只能都寄托到神佛身上了?
  简浔一行跟着知客僧到大雄宝殿拜了菩萨,然后沿着阔朗的青石甬道一直朝后走,都快到林立的客院了,香客才渐渐少了。
  然后知客僧引着他们穿过一道长廊,进了个松柏青翠的两进院落,两进院子都是坐北朝南,一明两暗的五间正房,左右是厢房,中间是厅堂,正中香案上供着个三尺来高的菩萨,打明日起,为期七日的法事便会在这里举行。
  大家给菩萨上了香,简浔宇文倩便带着简泽简沂收拾屋子去了,胡严则带了两个弟弟由知客僧引着,去现制一家老小的牌位。
  这样的事情,搁谁身上都不好受,所以胡严三兄弟回来时,眼圈都红红的,情绪十分低落,晚膳也没有心情用。
  连带简浔姐弟和宇文倩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大家草草用了晚膳,便各自歇下了。
  次日起来,帮着做法事的四十九位和尚已经到了,摇杵钹鼓,口诵经忏,十分的庄严肃穆,简浔看在眼里,不由暗暗点头,不管李夫人心里怎么想的,待他们又有几分真心,这事儿却是办得十分漂亮,看来事后胡严与宇文倩还得向她正式道个谢才好,不然凭他们自己,在大同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不定要花费多少人力财力,才能做到这一步。
  简浔见胡严兄弟与宇文倩都跪到了蒲团上,自己也带着两个弟弟跪到了他们后面,嘴里念念有词,既为枉死的胡家众人念经超度,也为崇安侯和简君安平氏,还有宇文修祈福。
  这样早起晚睡的过了四日,他们听说了李如海带领两万兵马,进京讨逆勤王的消息,听说他会去到京畿与其他总兵府的大军回合后,大家再共商讨逆大计,另外,还会酌情派兵去山海关增援御驾带领的大军,以便御驾能早日回京,亲自讨伐逆贼,收复盛京。
  简浔暗自松了一口气,至少李如海还知道要遮掩自己的野心,或者说,至少他还不敢轻举妄动,让自己也背上“反贼”的名声,那他们一行应当就不会被困在大同了。
  就是平隽,不知道以后他还要怎么再在大同待下去,毕竟李如海已对他生了芥蒂,可他文武双全名声在外,只怕李如海也不会轻易放他走,当然,若是有上命调平隽出大同又不一样……不过如今一切都得看山海关之困能不能解,明贞帝又能不能顺利的回来收复盛京。
  简浔遂趁做法事的空档,叫了老锤到一旁僻静的角落说话儿:“锤爷爷,护卫们这些日子身上的伤都养好了吗?我打算法事一做完,我们便回去向李夫人辞行,然后出发仍去蓟州……就是不知道狐爷爷那边怎么样了?怎么都十来日了,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真的知道我们来了大同吗?”
  老锤道:“我们自有传递消息的途径和方法,他肯定知道的,只不过事情可能不太顺利,这才会至今没有消息传来,大小姐别担心,一定会很快有好消息出来的。”
  简浔见他说得笃定,方心下稍松,回去继续陪着宇文倩跪起经来。
  所幸是夜傍晚,便真有好消息传来了。
  老狐回京后,因着艺高人胆大,没怎么费力就潜进了盛京城里去,回到了崇安侯府。
  简君安与平氏都好好儿的,除了因为担心三个孩子,人瘦了一圈以外,便是崇安侯,病情也没有加重,——逆王不知是一时没顾上崇安侯府这样一户泯然于众人的人家,还是真如崇安侯所说,念及曾经崇安侯与他的半师之谊,反正崇安侯府从头至尾都没受到什么太大的损失,自然也就不至刺激到崇安侯了。
  不过盛京其他没有足够自卫能力的大户人家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泰半在破城当日,便被抢劫一空,还有男丁死伤,女眷受辱的,等逆王事后知情后,虽勒令了手下将抢劫来的财物都还回去,还杖责了一些将士以儆效尤,但已吃进嘴里的肥肉,谁肯轻易吐出来的,何况还有可能逆王与手下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所以那些被抢劫的人家,十停财物里能得回一两停,便已是幸运至极了,只都敢怒不敢言罢了。
  简浔听至这里,忙又问老锤:“那狐爷爷说了能把祖父和我父母弄出城去吗?后面势必还有硬仗要打的,留在城里纵一时没有危险,却难保以后也不会有危险。”
  老锤手里拿着的纸张发黄的信,——姑且称之为信,简浔根本就看不懂,想来便是老锤说的他们自己传信特有的方法和途径了,所以她只能靠老锤口述信上的内容,自然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老锤便道:“信上没说,想来得下一封信才能知道了,倒是胡阁老全家,听说殉国的次日,便由荣亲王和睿郡王牵头,替他们全家都装殓了,暂时存到了城北的义庄里,所以胡公子与县主大可放心。”
  说得胡严兄弟三个都红了眼圈,胡严还忍不住一把握了宇文倩的手,哽声道:“倩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了。”若不是他娶了她,她的父亲与伯父又怎么会在那样严峻的形式下,还替他的亲人们装殓。
  弄得宇文倩不好意思起来,小声嗔道:“大家都看着呢。”抽回了自己的手,问起老锤来:“那锤爷,信上可有提到有关我父王他们的消息?”
  她的父王和亲人们虽是宗室,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以盛京如今的局势,只怕谁的日子都好过不了。
  老锤道:“这个倒是没说,信纸有限,只能写那么点儿内容,也许下一封信就有了,何况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县主只管放心。”
  宇文倩闻言,虽有些失望,但就像老锤说的,‘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也就释然了,叫了知客僧来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晚上整治两桌素席来给大家加菜。
  因着这个好消息,是夜大家睡得也都很是安稳,一扫前阵子的萎靡不安。
  翌日上午,平隽以前的长随、如今的亲卫找了来,一见简浔便满脸焦急的道:“表小姐,我们爷的腿发炎化脓了,肿得比大腿还粗,军医说,怕是无力回天,爷的腿只能废了,一个不好,以后甚至连走路都困难……爷因此懊丧难过得不得了,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已是两日水米不粘牙了,您快去瞧瞧他罢,也许您的话,他还能听进去几分。”
  简浔闻言,大惊失色,忙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是说没有伤到筋骨,好生将养着便不会有大碍了吗?怎么会这样?你等一下,我跟县主说一声,便带了泽儿沂儿同你一块儿回城去。”
  平表哥是为救她才受伤的,她自然是责无旁贷。
  说完忙忙进去找到宇文倩,把事情一说,宇文倩也是大惊失色:“平子清那般优秀的人,可万万不能废了腿,浔妹妹你快去罢,若真无力回天了,好歹劝他想开些,配合军医治疗,只要以后还能走路就是好的,不能骑马就不能骑,不能上战场就不能上罢,他那样的金子,放到哪里都能发光的。”
  虽然时刻都替自家弟弟防着平隽的,宇文倩却从来没否认过平隽的优秀和逆天,何况二人好歹也算打小儿熟识,见面三分香火情,她当然还是希望他好的,不然浔妹妹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心安了。
  简浔忙应了,带着简泽简沂出了他们客居的院子,直接到山门上了车,便往城里赶去,所幸一路都畅通无阻,总算赶在午后抵达了李府。
  却是平隽的腿成了那样,总不能再住在军营里,他在大同又没有宅子,只能由着李慎指挥他的亲卫,将他抬到了李府李慎的院子里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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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二回 以身相许?
  简浔姐弟三个由平隽的亲卫引着进了李府,径自赶往李慎的院子,不想李夫人也在,一见简浔进来,便起身迎了上来,红着眼圈道:“子清那傻孩子,就算以后不能骑马上战场,甚至不能走路了,他也可以做旁的事,一样埋没不了他的天纵英才,何况军医并没把话说死,可见还是有希望的,且军医不成了,还有太医,民间也还有其他能人异士呢,他怎么能这样自暴自弃?”
  说着拿帕子擦了擦眼睛,继续道:“我与慎儿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他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听慎儿和他的亲卫们说,你与他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你的话他或许还能听进去几分,这才会忙忙打发人去接了你回来,你快去劝劝子清罢。”
  简浔先领着两个弟弟给李夫人行了礼,叫了‘义母’,才道:“让义母和义兄费心了,那我这就劝表哥去,泽儿沂儿也是表哥打小儿看到大的,我连他们一并带去,劳义母打发个人给我们引路。”
  李夫人道:“还打发什么人,自是我带你们去,也好在一旁帮腔几句。”
  果然亲自领了姐弟三个去后面平隽暂住的屋子。
  就见李慎正满脸焦急的在房门外踱来踱去,时不时的还朝里说上一句:“大哥,天无绝人之路,你就把门开了,我们大家一起想法子好吗?你不是常说一句话‘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们这么多人,总能想到法子的。”
  瞧得李夫人引了简浔姐弟过来,立时一脸的如释重负,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道:“简大小姐,你终于来了,你快劝劝我大哥罢,他都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两日两夜了,若不是我偶尔还能听见里面有动静,我都以为他……”
  话没说完,李夫人已嗔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子清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而已,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做傻事,还有,你叫你妹妹什么?”
  李慎一拍额头:“看我这记性,义妹可不要见怪才是。”
  简浔勉强笑了一下:“不过一时口误罢了,我怎么会见怪,义兄太客气了。”说着,上前轻叩起门来:“表哥,是我,你能把门打开,我们说说话儿吗?泽儿沂儿也来了,他们都跟我一样,很担心你,你开开门好吗?”
  良久,里面终于响起了平隽沙哑的声音:“门没锁,进来罢,不过表妹一个人进来就是,其他人就不必了。”
  门既然没锁,怎么所有人就由得平表哥两日水米不沾牙呢?简浔不好说李夫人和李慎的不是,便看向了平隽的亲卫:“门既然没锁,你们为什么不进去当面劝平表哥,不能劝得他吃饭,总要劝得他吃药罢,必要时候,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也不是不可以,他腿伤成那样,难道你们还制不住他了?”
  亲卫满脸的苦相:“表小姐,您也知道爷向来说一不二的,他既说了不许我们进去,我们哪敢造次啊?”
  李慎也在一旁苦着脸道:“可不是,我大哥的脾气,义妹还不知道么?偏我爹出征了,娘又不方便,不然我爹还可以硬闯,我们却是没那个胆子的。”
  好罢,平表哥不犯轴时也还罢了,一犯起轴来,那脾气的确不怎么好,也不怪大家都怕……简浔遂不再多说,自己推门进了屋里。
  自然不知道李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一连闪了几闪。
  果然平子清待这个表妹是不一样的,两日下来无论是他们母子,还是他的亲卫并大夫们,好话歹话说尽,他都一个字听不进去,更不许任何人进屋,如今简浔才一来,他便放了人进门,怪道肯舍身救她,怪道儿子敢说他就算为了她去死,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话呢,老爷交代的事更是只许成,不许败了!
  简浔进了屋里,就见平隽正坐在靠窗的榻上,面前摆着一副棋谱,屋里的气味有些不好闻,想是长久没开窗的缘故,也不知道他那样在榻上坐着,到底坐多久了?
  她忙把窗户都推开了,才坐到平隽对面,道:“表哥,听说你的腿伤势恶化了,能让我看看吗?我们这么多人,一定能想到法子治好你的腿的,你千万别自己先泄了气,不然大罗神仙也是无力回天,病痛这个东西,本就是欺软怕硬,你强它便弱,你弱它便强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平隽的脸色有些苍白,闻言苦笑一下,道:“什么叫治好呢?也许在你们看来,只要不不良于行,便算是治好了,可在我看来,以后不能再骑马打仗,我的腿便算是废了,我整个人也废了,所以表妹不必再说了,就让我这样下去罢。”
  这话说得简浔面色不豫起来,道:“只是不能骑马打仗,表哥整个人就废了,那表哥早年还勤学苦读做什么,只管练武就是,旁的通不重要!可事实分明是,练武只是锦上添花,让你于诸子百家都有涉猎,都精通以外,再多一项技能而已,你便以后不能一展所学了,还可以做旁的事,还可以通过做旁的事来实现你的价值,至于你就不能骑马打仗了,就这样自暴自弃吗?我们这一路走来,见过的伤了残了的人多了去了,仅剩一口气也不放弃求生希望的,更是大有人在,与他们一比,表哥这根本就是无病呻吟,就该让表哥也去亲眼看看那些人的不幸,你才会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你根本不懂!”平隽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声音也越发的紧绷:“我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活到如今十八岁,我的人生堪称完美,只除了……我简直不敢想象,我以后要怎么面对旁人因为我不完美了,对我投来的带着同情或是惋惜,更甚者幸灾乐祸的异样目光,所以我不想见人,连泽儿沂儿至亲的表弟都不想见呢,总之,我绝不能允许自己的人生有残缺,不能允许自己的人生有不完美!表妹看也看过了,话也说过了,就请出去罢,恕我不能相送了。”
  简浔想到平隽过去十八年的人生,走到哪哪儿都是鹤立鸡群,人人仰望叹服的逆天存在,的确称得上是完美了,也就不怪他受不得挫折,光想别人会用同情惋惜和幸灾乐祸的目光看他都受不了,说到底,还是以往太顺了。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他除了接受,除了尽可能的配合大夫治疗,尽可能的将损害减小到最低,还能怎么样呢,就这样自暴自弃,便能让他的腿好起来,就能让一切都回到最初吗?
  简浔忽然探身掀开了平隽的袍角,就见他受伤的那条小腿,果然又青又亮,肿得比大腿还粗,触目惊心的让人只敢看一眼,便忙忙的移开了视线,再不敢看第二眼。
  她不由红了眼圈,哽声道:“之前表哥不是说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吗,怎么会忽然就严重成了这样?都是为了救我,表哥才会受伤的,若因此还累得表哥余生都……我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