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裙下_分卷阅读_261
  雁落缓缓起了身,
  眼眸里也默得没有一丝情绪波澜,
  “珍重。”
  转头走了。
  直到他出去。
  关漫才扭头看向那走出去的门口,
  看来,他和他到底除了骨血相连,什么都连不起来,
  怎么走,都不会是一路人。
  二十来年的天子教育,或许成就了雁落诸多无人能及的能力,
  但是,有一点,这种教育是绝对教不会他的,
  就是真正尊重一个人的本心。
  雁落所受教育,所养人格,永远是“俯视”,
  听听他的“拜托”,看上去是心疼冬灰,“别把她扯进来,她还是个孩子”,
  关漫垂眼,
  听听,多浓重的“操纵意识”。
  雁落信奉的是“事在人为”,
  如果他愿意“低下头”,甚至只是平视,再清醒地看看,
  如果。
  冬灰根本就不是个“孩子”呢……
  关漫是愿意“仰视”她的,
  扯不扯的进来,
  如他所说,该由冬灰自己做主,
  任何横加干涉,难道就是对冬灰好了?
  关漫坐起身,低头扯下左手的点滴针,
  药瓶里,其实打的是普通葡萄糖。
  关漫下床来,
  弯腰,从一旁矮柜最下格,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走去了洗手间。
  阖门,
  翻下马桶盖,
  坐下,
  点了支烟。
  这个烟的牌子就是那天冬灰抽的牌子,
  她说还行。
  关漫两手肘撑膝盖上,眯眼抽着,有时候低咳几声。
  他确实不抽烟的,不过就想尝尝这烟到底什么味儿……
  还有,
  他也没有胃出血,
  关漫如此重养生,怎么可能真有病找上他?
  关漫幽艳地看着这曲曲而上的烟线,
  不过早作打算罢了,
  防范于未然,
  如果真有那一天,元首真想把蒋仲敏的独生女嫁给他们其中一个……
  他是有严重胃病的人,可不是托付终身的最好人选……
  而且,
  关漫,选了个和冬灰一样的病,
  同病相怜,今后,再给她调理找药,也方便多了……
  ☆、4.87
  楼上这对兄弟不欢而散,楼下这对儿也好不到哪去。
  霜晨几句规劝,小步就烦了,还是闹得不快。
  车里,霜晨叹了口气,“小步和残阳,我的话,他们是一点听不进去,好意,也总被揣测出歹心来。”
  雁落靠在椅背上。眼微垂,看着车前方,
  “霜晨,”忽然喊了声他,
  霜晨扭头看向他三哥,保持着一贯的慎稳。
  雁落坐起身,身体向前,两手肘搁在膝盖上,十指交握,这才缓缓回头看向他,一种很严肃的专注,
  “接下来,那个位置,你得去争。”
  “三哥,”霜晨显然有惊动。蹙起眉头看向前方,“你知道我没有这个心。”
  雁落牢牢看着他,慢慢弯起唇。
  或许,原来自己在那个位置上时,他确实没这个心。霜晨对自己的忠心不容置疑。
  但是,要说如今还一点没有这方面的想法……雁落了解这个自己其实最看好的弟弟,霜晨要没有一点野心,光是个会做事的人,雁落还真器重不起他来。人有了野心思维才灵活,野心是双刃剑,就要看驾驭它的人如何更好地自我激发了……
  雁落没有点破,
  淡笑却一直带着,很温和,
  “以前没有,现在可以有。我之所以这么说,也绝非出于私心。霜晨,这是实事求是,你最适合这个位置,因为你有比我们更公正客观的心,以及,强烈的责任感。是的,声咽的能力绝对不在你我之下,甚至,在协调能力上,他强于你我。但是,声咽本身想坐上这个位置的出发点就有偏颇,他是嫡子,他是为了名分在争这个尊严感,是为他自己。你我都知道,一旦坐上这个位置,首先要抛却的就是‘自我’,心里装着的,可得是一个天下呀。”
  雁落也再次看向了前方,眼眸稍有黯落,“我就是前车之鉴。放不下一些东西,自然就起私念,连带着,决策上一定会有缺失。所以,回头想想。父亲这么多年孤高在上,确实不易。霜晨,为君者,必定是得有颗孤心。我和声咽做不到,看了看,我们这些兄弟都做不到。你可以。”
  霜晨一直坐着不动,
  轻轻出了口气,似苦笑,“三哥,你高看我了。人怎么会没私心……”
  “起码你能控制得住。”雁落也放松了些,恢复些许不羁,微笑着,“说个不恰当的,你和林丰怎么回事我也知道,七情六欲……霜晨,你基本在过和尚的生活啊。就凭这,清心寡欲,加上你的责任心,正直感,同样优秀的能力,这天下,交到你手里才是正确的。
  不过,我在这里有必要也要提醒你几句,人确实不能太专注一件事。用力过猛也是一种忌讳。比如这次瞿郦,有时候你想把你的策略贯彻下去,完全靠法度,一些时候其实也行不通,反倒适得其反。还是要学会变通。善用你手里能用的一切资源,这点上,你确实得向声咽好好学学……”
  雁落顿了下,扭头看向弟弟的神情确实王者风范,
  倾囊相助,谆谆提携,同时,绝不缺乏该有的城府谋略,
  “我想,我走后,元首相当长一段时间不会提及‘少首之事’,如果,下边的谏言太多,他会把这个问题反推回去,或许,还会更大度些,干脆就让大家举荐。看上去民主,其实,你得记住,元首最善于的就是‘置身事外观察、权衡’。所以,建议,如果真有那一天,反倒不要明着去争了。什么都有个度,这种时刻,势头太旺。反倒会犯了他的忌……有时候,不争,反倒是一种大争。霜晨,无论今后你有多少抱负,大可等你得了大位后再尽情思量贯彻。切不可在,还在‘夺位’的过程中就露锋芒,逞个性。始终要谨记的是,我们的君父,在他权统之时,他就是天,不可轻易违逆,还是得摸着他的心性稳妥前行……”
  这下,完全看出雁落这二十多年的王者教育绝非虚谈了吧,
  霜晨内心如何又不是震动非常!他何尝心中不迷惑。这仿佛命中注定是他的天下,为什么雁落就这样放弃了呢……
  之后,
  雁落再没有说话,
  他靠向椅背,合上了眼,脸色平静。不过,多少,还是显出疲累的吧。心累,终终究究还是得靠自己去消化……
  ……
  这段时间孟冬灰受到的最直接影响就是,国防大那个短期培训的面试推迟了。
  也许也是受大环境影响,
  一场不那么轰烈的政变,着实牵连不小,毕竟最后是动了国本。
  推迟,其实是件挺叫人烦躁的事情,
  她重视这个事儿,一心一意天天弄这个事儿,攒足劲儿搞这个事儿,
  结果,就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样个道理,放了个哑炮,该激动人心的那天,没来,又往后推。还得延迟专注复习的时间……这些,对孟冬灰而言,是挺郁闷。
  这天,和什怏约一处吃饭,
  席间,什怏划他的手机,估计在看邮箱里的文件,
  冬灰揪着油条往热汤里泡,看见他蹙起了眉头,“怎么了。”
  什怏眼睛没离开屏幕。“老周给我发来邮件,还想约。”
  冬灰当然知道是哪个老周,撅撅嘴,“又想把你钓出去。”
  “不是。你看看他给我发了多少封来。”什怏把手机微侧过来递给她看,
  冬灰笑起来,咬着筷子,“所以说我还挺喜欢他撒,老小孩儿一样,这么幼稚,就差从屏里跳出来向你跪地求原谅了。”
  什怏把手机拿过来,手指头没停,看来在一封封删,“怎么,你还想试试。”
  冬灰捏着筷子把漂汤上的油条往下面按,“也可以呀。他这么诚心。我最近确实也挺心烦,闹闹也好。”什怏知道她的意思,管他来谁,好坏都是刺激,只要能纾解她的心情就好。
  什怏点点头,“那我就给他回话了。”
  “嗯,”冬灰包了一大口油条进嘴里,
  什怏看她一眼,“你慢点。”
  小姑娘一口油流,“好吃,好久没吃正宗的临州油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