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是我白月光_分卷阅读_72
  再后来,他频频过来找她,次数多得身边的内侍都忍不住开始提醒,迟聿素来理性,便也开始思考自己对着少年是何感情,自古以来不是没有断袖的帝王,他也不介意身边多一个人,但是这等要求迟迟不忍说出口来,怕他与她的表面上和谐,就此彻底毁灭。
  但终于那一夜,他说出了口,也与她彻底地撕破脸。
  问他为何喜欢她?迟聿也不知道,只沉吟道:“喜欢你,没有理由,若将你的一切加注到旁人身上,我却对旁人半点兴趣都没有。”
  “与你在一起,就忍不住想与你更亲密些。”
  他这一句无心的话,好像突然踩到了商姒的尾巴,她一下子炸毛,整个人挣脱了他,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脚站在地上,猛地拔下发间的钗子。
  钗尾尖锐,她握紧钗头,指着他的眉心,道:“日后不许随意动我。”
  他眉梢微挑,扫了一眼那钗子,丝毫不曾放在眼里。
  千军万马在跟前都未伤他分毫,一把钗子?
  她也察觉了,立刻将手腕一转,将钗尾对准自己的脖颈,冷冷道:“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迟聿终于变了脸色,怒气冲冲道:“我动你,与死相比,你宁可去死?”
  商姒说:“我再说一遍,不许动我。”
  她威胁道:“你现在就答应我,不然我就刺进去。”
  她说:“让你这么长久以来的心血,付之东流。”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迟聿:“……”
  ……
  女人不要命起来有多可怕,迟聿是真的领教了。
  还好殿中没有第三个人,他瞅着她那股狠劲儿,头一次被逼着许下诺言,许下诺言还不够,她考虑到他或许不会要什么颜面,还逼着他往颁布政令的诏书上写下诺言,画押指印。
  商姒抱着诏书不住地后退,终于丢开钗子,她刚刚丢下钗子,迟聿便猛地把她抱住,唤人进来把所有可能成为凶器的东西都搬出去,才咬牙切齿对她道:“好、好!你真是好得很!”
  他抱着她,她抱着那诏书,明晃晃的东西无比刺眼,迟聿看一眼拿东西就觉得脑仁疼。
  他的手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将怀中的少女撕碎了才好,他想,他必须去好好调查一番,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变得这般有底气,是不是沈熙又偷偷地蛊惑了她什么,才让她这么有恃无恐?
  迟聿目光无意间一扫,便看见她胸口狰狞的伤疤。
  那是箭伤。
  于是愈发气闷,松开她,只冷着脸说了一句“我会命人将衣物送来”,就大步出去了。
  大晔公主来王宫的第一日就与王上闹出那么大动静,这事不到三天,便传得王都人人皆知。
  迟陵首先坐不住了,没想到他无聊这么多日,商姒一开就给他看了一出好戏,但他明明记得那日他离开时,两人瞧着分明还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究竟要怎么闹,才能又是尖叫又是搬出所有尖锐物的……迟陵真的感到费解。
  宫人给公主特地安置了西欢殿,但那件事之后,商姒歇在了昭王寝宫,没有一个人主动说出,大家都心照不宣。
  迟陵主动去求见几次,说是要与迟聿有事商议,实则是想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景,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迟陵终于靠着自己死皮赖脸的功夫,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寝殿,却发现寝殿里多出了一张软塌来,软塌上摊着被子,显然也有人睡。
  迟陵目瞪口呆……这这这、这是分床睡了?
  夫纲不振啊二哥!
  迟陵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迟聿,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二哥,这世上居然会有人敢和他提出分床睡,从前那无比□□、说一不二的战神迟聿哪去了?
  迟陵还处在震惊之中,殿中俩人却都不欢迎他。
  迟聿皱眉道:“无事就滚,不要等人把你扔出去。”
  迟陵摸了摸脑袋,差点忘词儿,“臣弟过来,是因为宋先生说,公主长期住在此处,于礼不合。”
  商姒冷冷扫他一眼,“与我无关,你问你二哥。”
  迟陵苦着脸,被迟聿拽着领子,丢了出去。
  迟陵委屈极了,灰溜溜地跑去找了宋先生,宋勖也没办法,扶着胡须对迟陵道:“四公子,臣若有办法,当初在长安便能劝回主公了。主公平日冷静,可一到公主身上,就总、总……有些,一言难尽。”
  宋勖想,商姒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他留守长安时,早就对她彻底改观,那时也不见得商姒如何受了刺激,怎么最近就这样了?
  宋勖沉吟道:“论关系,沈熙与公主更熟悉些,四公子不妨去问问沈熙如何?或许他会知道什么?”
  迟陵一听沈熙的名讳,连忙摆手道:“上回商鸢那事儿都还没彻底揭过去,沈熙自己也未必干干净净,我也不好去招惹他,省得哪日又惹了一身麻烦,那便是百口莫辩了。”
  也是,两人相对陷入沉默。
  可没过多久,昭王寝宫便传来了消息。
  公主晕倒了。
  昭王当即震怒,命王宫所有太医诊治公主,得知是旧疾发作后,迟聿又亲自喂了商姒吃药,可无论怎样服药,商姒都没有醒来。
  他坐在床边,脸彻底失了血色,“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瑟瑟发抖,无人可以解答,他们并非庸医,只是遇到这等疑难杂症就彻底没了办法,就在殿中气压低迷时,侍卫来报道:“禀王上,沈熙沈大人求见。”
  迟聿皱眉道:“宣。”
  没过多久,沈熙就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床榻上昏迷的商姒,语气沉重道:“王上可还记得,上次在长安,公主受了剑伤?”
  迟聿不置可否,沈熙复又道:“问题就出在这箭伤上。”
  “何意?”
  “当日箭上萃了毒。”沈熙语气微沉,垂下眼道:“后来虽然清了余毒,但箭伤差点伤及心脏,往后即便痊愈,也会留下病根。”
  “此病根与旧疾叠加,当初的药,便也不再管用了。”
  第75章 让步
  迟聿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这样。
  过了许久,他才听到自己有几分干涩的声音,“可有找那易太医再看过?”
  沈熙点了点头,“易太医说,配置新的药还需一段时日,药材难寻,臣和宋大人已派人四处去搜寻,只是还有一句话,臣不知当不当说。”
  “说。”
  沈熙道:“其实,当初那要也只有镇静止痛之功效,于公主而言,除了减轻痛楚外,并未有何实际上的帮助。王上与其催人研制药,不如早日找到药到病除之法,否则长此以往……”
  长此以往,她会吃不消的。
  沈熙方才跨进屋里时的第一眼,便已确定她又瘦了。
  眼睁睁地看着她日渐消瘦下去,若她留在迟聿身边便是如此结果,那他何必还反复退让?
  沈熙想到这些,不由得有些生气。
  照顾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已,商姒又不是什么无理取闹之人,迟聿为什么连这些最基本的都照顾不好?
  照顾不好也就罢了,外面还有一些不好听的流言蜚语,人人都道公主与昭王起了争执,商姒初来王宫,若因为传言步步维艰,那又该怪在谁的身上?
  “恕臣僭越,臣想再提醒王上一句,臣与公主自幼相识,熟知公主性子,公主不喜对人示弱,她若有何不适,绝不会主动对人提及,只会默默忍耐下来,除非是让她肯放下防备之人,她才会坦诚相待。”沈熙憋着一股火气,说话也故意往难听处说,“此病到底也还是需要公主主动配合,公主长于冷宫,本就体弱,还请王上体恤一二,万事迁就些。若与一个女人这般计较,王上又还有何度量可言?”
  一边的侍从闻言大骇,连忙对沈熙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
  夭寿哟!当着王上的面这么说,是不是非要这活阎王发怒不可!
  沈熙无声冷笑,不再说话,男子一声淡青色长袍,垂袖站在此处,姿态不卑不亢,像凛凛的青竹。
  沈熙的眉冷而淡,那内侍看他如此,也是冷了一下,复又重新打量起他来。
  这才忽然发现,这位从长安来的大人,也颇为气度不凡。
  迟聿坐在床边,将沈熙的话反复想了两遍,头一次,他没有一丝一毫地怒意,却因为那一句“公主不会轻易对人卸下防备”而微微黯然。
  他不由得抓紧了商姒的手。
  若说之前是怀疑,如今却已经笃定了,为何前世她去世得那么早,才十年,花信之年的她却已饱受病痛的折磨,可他对这一切却浑然不知。
  若前世没有中箭伤都只能活十年,可如今病情恶化,她又能坚持多久?
  迟聿不敢再想下去。
  他低头看着床上少女紧闭双眸的睡颜,轻轻为她拢了拢发丝,过了许久,才道:“从即刻起,昭告天下,寻名医为公主治病,若有人能为公主治病,孤必封侯赏千金,若名医来自其他诸侯国,孤可五年不对其宣战。”
  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
  商姒醒来时,夜色已深,窗边只有一盏油灯迎着风,灯芯不住地飘摇着,她借着月色,隐约看到身上放着的一条手臂,压得她有些难受,她微微动了动,那只手臂的主人立刻惊醒,腾地站了起来。
  他动作之大,反将她吓了一跳。
  商姒仰头看着迟聿,一对秀丽的眉微微拧起,月光洒上少女精致的侧脸,将肌肤照得近乎透明。
  她一身细蚕丝织就的柔软寝衣,在月光下反射着莹亮的光泽,那微微露出的锁骨,显得整个人又瘦又小,长发落在肩头,发梢被窗外的风吹得微微晃动。
  “你干什么?”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迟聿这才回神,复又坐了下来,想碰她,却还是忍住了,只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头还有晕。”她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掀开被子,就要赤着脚下地,才走了两步,整个人又被迟聿拎回了床上,“你又要干什么!”她有些生气,瞪着他。
  每次都把她拎来拎去,抱来抱去的,她去倒杯茶喝也不行吗?
  她不知自己的眼神此刻显得有多不耐,迟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又直接动手了,没有事先问过她愿不愿意,心底有些后悔,又试图解释道:“你既然头晕,便不要下地了,想做什么,我替你做。”
  他顿了顿,又补上三个字,“好不好?”
  商姒:“……”
  这是……吃错药了?居然还会问她肯不肯?
  她低下头沉吟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可头顶那束目光宛若火燎一般,哪怕不抬头,她都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只好勉强道:“我渴了……”
  迟聿连忙起身,倒了一杯热茶来,端到她的面前。
  商姒将茶一饮而尽,见他又盯着她看,不自在道:“我、我还有点饿……”
  迟聿又命御膳房立刻开始准备夜宵,宫人先端来了糕点,迟聿将糕点递到她面前来,柔声道:“御膳房正在热菜,你先吃糕点压压肚子。”
  她还没开口,他又立刻道:“要不要我喂你?”
  商姒立刻拒绝道:“不必了。”
  迟聿只好罢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咬着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