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媚天成_分卷阅读_180
  宫门入夜一旦关上,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开启,就算有紧急的军报,也只能开一条门缝,从门缝里把军报给递进去。
  夜启宫门,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高大沉重的宫门在夜色里徐徐开启,门扉在禁军的推动下,发出吱呀的沉闷声响。
  元泓翻身上马,一改之前的臣子做派,带着身后的那些禁军直接冲入宫廷。
  小皇帝是在睡梦中被抱了起来,睁开眼,发现抱着自己的并不是自己日日夜夜对着的保母,而是一个男人。
  男人浑身穿着硬邦邦的明光铠,铠甲上满是风雪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小皇帝没见过元泓几面,加上几乎将近一年没见,他早已经认不得元泓来。
  “你是谁呀?”小皇帝被元泓抱着,半点也不敢动。
  小皇帝虽然小,但感觉却最是敏锐。他坐在元泓怀里,乖乖巧巧,没有吵着要保母和乳母。
  元泓怀里抱着孩子,但浑身上下肃杀之气尚在。
  “臣是晋王。”元泓耐着性子和小皇帝道,还不等小皇帝反应,他道,“赵王囚禁太后,图谋不轨,臣来迟了,还请陛下恕罪。”
  他嘴里说着恕罪,但是手上没有半点臣子该有的样子。小皇帝被他紧紧的锁在怀里,连动一动都艰难。
  小皇帝被吓坏了,他两只眼睛望着元泓,元泓却没有多少要放手的意思,“臣日夜带兵过来清君侧,如今赵王被擒,陛下该定下他的罪状了。”
  小皇帝只觉得元泓说的不对,他年幼,但是该学的都在学,臣子定罪,自然有有司进行审问,然后再把整理好的卷宗交给皇帝,拟定罪罚。
  “这和太傅说的不一样。”小皇帝抬头满脸不解,“难道不应当让有司……”
  “陛下。”元泓没有那个耐心和小皇帝周旋,“赵王已经被臣拿下,还不知道赵王余党会如何动作,此事乃是非常时刻,还请陛下果断!”
  他没有半点温情的话语,直接把小皇帝吓在那里,五六岁的孩子,四岁就没了阿爷,和生母也不亲近,学的东西都还是最浅薄的。没有耳濡目染,也没有人专门教他那些。哪里受得了元泓的话。
  当即小皇帝就被元泓吓得照着他的话去做。
  什么有司会审,直接跳了提过去,中书省的上值的人被叫了过来,要拟定诏书。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那些人也是惊慌失措,元泓见他们畏手畏脚。干脆要来纸笔,自己写下关于赵王的罪状。
  他这般行事,蛮横霸道,比起赵王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谁也不敢说话,只是看着他写完,把手里的笔一丢。终于有人忍不住,“拟定诏书,原本是中书省的职责,大王越俎代庖,实在不堪!”
  元泓急着把赵王从名头上定死,只要皇帝开口,赵王就是板上钉钉的乱臣贼子。就和之前赵王抱着小皇帝,要褫夺他所有的名号一样。
  “我曾经为中书侍郎,中书侍郎掌制诏,何来越俎代庖之说?”
  元泓说完,径直站起来,不想要和这些浑身上下冒着酸腐之气的郎官们呆在一块。
  他出了宫门,贺若敏就已经迎了上来。一靠近,就闻到贺若敏身上浓厚的血腥味。
  “阿舅,如何?”元泓开口。
  贺若敏点头,“人都已经处理完了,赵王全府上下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斩草除根,这是必须的。权力厮杀容不下有半点的心慈手软。而且治罪必定祸及妻儿,也是朝廷的惯例。
  元泓听后,知道大局已定,他对贺若敏点了点头,抽身离开,直接往城门那里而去。
  玲珑生产,轻易不能挪动,加上兵荒马乱。谁也不敢这个时候,把一个产妇抬来抬去。
  闹了这么一宿,此刻天边已经泛青,漏出点天光下来。
  他下马不停歇的就往城楼上赶,楼璨见着他,快步过来。
  “怎么样?”
  楼璨一直在外面守着,见着元泓过来,“说是还没有生下来。”
  元泓看了看天色,“怎么还没有生下来。”
  楼璨在此事上,要比元泓乐观的多,“听说有些妇人生孩子,生上几日几夜也是有的,王妃这样,应该还算早。”
  话语落下,楼璨就被元泓狠狠瞪了两眼。
  楼璨被眼刀剐了好几次,顿时闭嘴不说话了。
  妇人生几日都生不下来,那是难产。元泓还是个道士,没有还俗回家的时候,曾经在山脚下的农庄里,见过难产的妇人。
  那里没有多少大夫,所以农人见他会医术,请他过来帮忙。男女有别,他没法进产房,只能在屋子外面,指点产妇一二。可是他一个男人,也没有生产过,也不清楚女子身体如何,如何能指点?
  他曾经亲眼看过一个难产妇人如何哀嚎几日,无法产下胎儿,最后一尸两命。
  尸体抬出来的时候,拿竹席盖着,头脸见不着,只能看到一个硕大的肚子,格外可怖。
  他不允许夭夭也陷入那样的境地。
  形势稍稍定下来,他就叫人把妇人科和小儿科的医官给请了过来。元泓来了,也只能在外面。
  “怎么样?”
  元泓叫来芍药急急问道。
  芍药一宿没睡,眼珠子都熬红了,听到元泓问,“现在九娘子还好。只是睡睡醒醒。”
  元泓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睡睡醒醒?”
  他似乎感觉什么不好,抬头就往产房那边看去。他迈开腿就往产房那边走,芍药一晚没睡,但是到了此刻精神奕奕,元泓才抬腿,芍药就挡在他面前。
  “九娘子说了,不让大王进去。”
  产房里到处都是血污,而且九娘子说大王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能帮着生孩子,要是到时候受不住晕过去了,还得分出人手来照顾他。
  芍药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哪怕这位郎主上过沙场,但这生孩子和杀人不一样。万一出了什么,谁也不敢担上这个责任。
  “不让我进去?”元泓脸色古怪,芍药挡在产房门前,连连点头。
  芍药是自家小妻子的心腹,最是忠心耿耿,没有她的吩咐,往往不敢这么说。
  元泓迟疑一二,只好等在门外。
  玲珑昏昏沉沉,其中喝了好几口的羊肉汤,补充体力。她在阵痛的间隙,才能稍微睡一会,然而这点点安宁都还没持续多久,阵痛就越发尖锐起来。
  她顺着阵痛呼吸用力,茫然麻木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滑了出去,然后浑身上下轻松的让她想要喘息。
  但是玲珑却没听到孩子哭声。
  产房里气氛顿时有些凝滞。孩子生下来不哭,那是关乎人命的事。
  玲珑转头过去,只见着接生婆把孩子提起脚,狠狠在屁股上打了好几下,终于绽出哭啼。
  悬起来的心,顿时放了回去。
  “没事了?”玲珑颤着嗓子问。
  “没事了。”芍药去看了一会,发现孩子哭的挺有力气,而且抱在手里也不轻。这才回来禀告,“小郎君长得可壮实了,九娘子放心。”
  说着,外面传来一阵人声。是苏远夫妇来了。
  昨晚上乱了一宿,到了天都亮了,知道元泓带兵入了洛阳。苏远和沈氏两个,不管不顾的直接冲上了城墙。
  沈氏在门外听到母子平安的消息,提起的一口气顿时放了下来,随即又抹泪哭起来。
  元泓听到母子平安,面色稍霁,见着岳母如此,又来安抚岳母。
  沈氏却不管那么多,“我这些时日,和你岳父担惊受怕。那个赵王,把夭夭挂在墙头上。夭夭那时候都已经要生了,原本医官说的日子不是昨日。要不是受了那么多的苦,怎么突然就要生了,还是生在这里。”
  沈氏说着,伸手颤巍巍指了指产房。
  城墙之上,是男人的地方。她可以随处可见到处脏污,甚至阴暗角落里飘来的味道也是刺鼻的很。
  沈氏一想起自己娇养的女儿,竟然就还是日日夜夜被关在这个地方。甚至还得在臭男人的地方生孩子,顿时悲从心来。
  她捂住心口,径直倒在苏远身上。吓得苏远连忙搀扶住她。
  “我家夭夭,自幼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现在生个孩子,竟然连农妇都不如!”她说着哭的更厉害了。
  苏远心里也对此事很是不满,但他明白元泓的难处。再加上他不好和妻子一样,把情绪都表露在脸上。
  他扶住妻子,看了看天,“让夭夭和孩子呆在这里不像个事。”
  “是,岳父说的极是。”元泓立刻顺着他的话道。
  夭夭生产当天,他就想要把人给抱回王府,但是当时已经破水,再加上形势混乱,才不得已,把人继续放在这里。现在局势已经大致平定,可以把人和孩子送回去了。
  说完,他就去令人准备。
  谁知,沈氏从苏远身上起来,“不用劳烦大王,我们夫妻来之前,都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沈氏就让侍女进去,侍女们手里捧着上好的狐裘靴子等物,鱼贯而入。过了会,苏远亲自进去把玲珑抱出来。
  玲珑生完孩子,体力已经用完,此刻已经昏昏沉沉,侍女不敢叫她受风,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严严实实。
  苏远抱着女儿出来,他看了一眼元泓,埋头就往前走。
  孩子包好也被沈氏抱出来。沈氏拿小被子把刚出生的孩子裹的严实。元泓见妻儿都被岳家带走,连忙追上去,“岳父岳母……”
  苏远截断他的话,“夭夭受了罪,而你这段时日,恐怕少不了要有事忙,我家的女儿,我自家疼。我带她回去。”
  沈氏也道,“没错,人被挂在墙头上这么多日,大王到时候恐怕也抽不出空闲来照料她,何苦来哉。不如让我们忙就好。”
  和苏远两个,往城墙下走去。
  苏昙在一旁看着,忍了好半会,还是没动。
  元泓追上去,见着玲珑似乎是睡着了,着急道,“夭夭还是在王府里妥当些,岳父岳母把夭夭送到王府吧。”
  苏远睨他,而后看了一眼妻子,沈氏知道女儿受的苦怪不上元泓,但是这账除了元泓,还能怪到谁的头上!
  沈氏一想到自己仔细呵护的女儿被挂在墙头上那么多天,胸中就有一股血气涌上来。
  元泓站住了脚,眼睁睁的看着妻儿离自己远去。
  苏茂过来,几次欲言又止,叹气了好几回,“别怪我家爷娘。夭夭被带走的时候,若不是有人拦着,恐怕早就冲出去抢人拼命了。”
  元泓满脸怆然,“我怪我自己,若是临走之前,把她安排好就好了。”
  “当时你也没办法,若是把夭夭也安排出去,恐怕赵王等人就会拿此事来做文章,到时候恐怕连我家都要有麻烦。”话是这么说,心里也明白是这个道理,但是人心到底有个偏向,道理一回事,心里怎么想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苏茂抬手对元泓一礼,“爷娘这些时日恐怕会气几日,夭夭还是在娘家安安父母的心比较好。大王放心,家里原本就有孩子,一切人手和器物都是现成的,不会有任何不妥。”
  元泓几次想要开口,都被苏茂给挡了回去,最后看着苏茂跟在苏远夫妻身后离开。他叹口气,叫人跟着去护卫。
  苏昙在一旁看着,“姐夫,这次爷娘是真的气得厉害了,姐姐回家也好。”
  看到元泓的脸色,苏昙闭了嘴,不敢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