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风 第51节
  谢应还没接过去,宁眠已经恼悔得不行。
  她也不是没跟谢应一块儿回过家,现在就是换了种出行方式,她还紧张,要是放在平常,她带耳机就带耳机,怎么可能还问谢应。
  而且,她听的还是英语听力,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音乐,有什么资格邀请谢应一块儿听的。
  宁眠刚准备把耳机缩回来,谢应抬手,拉住了宁眠的手腕:“嗯,我想。”
  好在天已经暗了,车里没有什么光源,谢应看不到宁眠疯狂乱颤的眼睫毛,轻轻把手腕从他手掌里抽开,宁眠把另一头的耳机塞进了谢应的耳朵里。
  宁眠咳嗽一声:“........这个讲城市环境的。”
  “嗯。”
  谢应稍微动了下身子,宁眠感觉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一点儿,全身僵硬到没办法动,连她都不知道她他妈在紧张什么,心脏不受控制地震动。
  “耳机要掉下去了。”谢应又靠近一点儿,声音近在她耳畔,“我重新带一下。”
  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宁眠本来想先回家。
  她不清楚怎么回事儿,就是全程都觉得车上的暖风有点儿大,按理说,十一月底怎么就开暖风了,但谢应就在旁边,她也一直没好意思跟司机说。
  “我先给你们点时间排练?”宁眠想了下安排,“等结束再微信我,我下来辅导下何星雨。”
  “不用,你直接辅导吧。”
  “不排练了?”
  谢应嗯了一声,解释:“之前都合得差不多,最近又没什么演出,十二月才多一点儿。”
  宁眠没想到他们还真有淡季:“行。”
  何星雨他们早就排练的差不多,在nb跟熊起两个人的监督下,何星雨甚至还默写了一份英语作文的模版。
  谢应跟宁眠两个人进去。
  何星雨蹲在一边儿,看见两个人,起身:“应哥!你回来了!我操?你他妈还真的跟小学霸一起!”
  何星雨开始控诉谢应:“小学霸,你知道吗?应哥说你想跟他一块儿走才不回来,你听听,你品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想排练就不想呗.........不是,小学霸,你脸怎么这么红?”
  宁眠抬手碰了下脸。
  操。
  一定是车里的暖风劲太大了。
  “我靠?真的假的啊?”何星雨还一直觉得是谢应倒贴,“应哥是真的没骗我?你真的约了跟他一块儿回来?”
  宁眠:“........”
  谢应垂眸,看了眼旁边的宁眠,他跟何星雨说话的时候还没留余地。
  众人都提了一口气,宁眠慌乱了一下,应他:“嗯。”
  宁眠:“........没骗你。”
  场面变得微微诡异,何星雨僵在原地。
  熊起把鼓棒放下,过来跟何星雨说话:“我就跟你说应哥没必要骗你的,你非不信,现在相信了吧。”
  何星雨没想到熊起都会补刀了。
  离月考还剩下几天,宁眠没让何星雨再继续做新题,而是把原先的卷子找出来,翻来覆去给他讲清楚,作文模版也定死了不让他随便发挥。就按照这么一个流程下来,何星雨的成绩少说提升四十分。
  一套题终于讲完,几个人进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终于就要月考了。”何星雨伸了个懒腰,坐在台边上,跟他们几个人说话,“努力了这么久,我他妈从来没有在一个星期里反复刷过五套题,你们记住,这里边儿每一张卷子都有我血与泪的印记,每一个单词都被我抄写过至少二十遍,二十遍,我原先想都不敢想........”
  何星雨:“唉,我真的很害怕这次月考.......”
  宁眠是真的没想到,何星雨平常一副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可以抛弃的性子,不过是多做了几份卷子,到底还没怎么样,性格就变了这么多。
  宁眠忍不住安慰他:“没事,又不是高考,你害怕什么?”
  “怎么不害怕?你说说怎么能不怕?我害怕这十三班再也留不住我,害怕这次月考结束,一班就向我招手。”何星雨翻过身,十分激动,“小学霸,你说吧,我到时候我一跃进了一班,我是去呢,还是去呢,还是去呢?”
  宁眠一时间陷入沉默。
  她是给何星雨救命分,不是去戳瞎老师双眼的。
  排练结束,因为临近月考,这两天都没有留太晚。几个人一块儿出了废弃车库,熊起还在锁门,何星雨忽然一叫,直接躲到了谢应背后。
  何星雨哆哆嗦嗦,指了指:“操,我死了,你们能看见那边儿......吗?是人是鬼啊?”
  熊起:“你的脸色也好白噢。”
  宁眠愣了下,回过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菀。
  她跟林菀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林菀总是能很快地找到新目标,短暂地忘记她也是在情理之中,但这会儿就出现,宁眠确实没有想到。
  宁眠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你们的车是不是要到了?”
  “小学霸!这时候还他妈提什么车?你都不害怕吗?”
  从上次看恐怖片,宁眠就知道何星雨看似心大,实则胆小,有一帮人的情况下,一个白色连衣裙就能把他吓成这样。
  宁眠:“这个人找我的。”
  谢应抬眸望了眼对面。
  宁眠尽量保持镇静:“你们先走吧。”
  谢应推着何星雨离开,四个人消失在拐角,宁眠才松了一口气,咬了下唇,走到林菀旁边。
  宁眠没有想到林菀能找到这里,不过能找到也说的过去,她也没有故意想要隐藏自己的踪迹:“妈。”
  “嗯。”
  “你来是有事儿吗?”
  林菀:“妈妈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想到上次的谈话并不愉快,宁眠害怕一会儿真吵起来,谢应还会撞到,指了下上边的房子:“我们先上去吧,我就住二楼。”
  林菀抬头看了眼,皱了下眉,还是跟宁眠一块儿上了楼。宁眠搬来的时候就没带多少东西,知道高三结束就是大学,她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自然也没有给家里添置什么,基本上是房东给了什么她就在用什么。
  宁眠指了下沙发:“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林菀来回看了下左右,这房子不新,甚至可以用破旧来形容,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空调下边儿有渗出的水渍,墙皮都要泡起来。
  这些年,林菀虽然过得并不算称意,但宁鸿德多少也没有亏待她,居住的环境也好,日常的配设也好,林菀显然不能接受宁眠这样的居住环境。
  宁眠端了杯水,放到茶几上:“家里没有茶叶。”
  “没事,妈妈给你买了件衣服。”林菀调整好表情,把一边儿的袋子递给宁眠,“你看看?”
  宁眠接过,低眼,看到袋子里的羊毛衫,淡黄色的,样式简单,没有多余的花纹,做工精致,看起来软绵绵的。
  林菀看宁眠收下,才问:“眠眠,这个房子你是怎么找到的?”
  宁眠坐在另一头,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租房广告,看到价格正合适就打电话问了问。”
  林菀转了下茶杯,但没有喝:“是吗?这个地方会不会太偏了?”
  宁眠没说她在坐公交车的事实,刻意隐瞒:“还好,我上下学都打车。”
  “是吗?”林菀笑了笑,“之前给你的钱还够花吗?”
  “嗯,跟同学一块儿,会便宜点。”
  “是......刚刚那么几个吗?高三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该注意了。妈妈只是觉得他们又是脏辫又是纹身的,看着就不怎么........”林菀想起此行来的目的,及时收住,“当然,妈妈没有阻止你交朋友。前段时间,妈妈确实遇到了些困难,不过现在都解决了。”
  “你知道的,你爸离开我们的时候你还小,给我们的生活费都有限,你需要用钱的地方又那么多。我太想给我们一个稳定的环境,所以妈妈才会这么努力,这么努力想要给我们找一个依靠。”
  宁眠静静地看着她,想到了林菀喝醉酒时说的话。
  林菀以她的名义问宁鸿德要了六十万。
  “明天吧,你搬回去跟妈妈住,这半年,不,是这一年,妈妈不会再出去,不会再轻信别人,就好好.......守着你,守着这个家,等高三毕业,你上大学,妈妈就跟你一起离开这里。”
  宁眠垂下眸子。
  “眠眠,好不好?”
  宁眠不想回答,因为她的人生计划里没有林菀。
  或者说,有过林菀。
  而现在,她只想快一点儿脱离这个家,如果可以,一辈子不见面是最好的,等她有了一定的经济能力,她可以定期给林菀打钱,但是永远不要再见面。
  “你跟妈妈说实话,你爸是不是已经提前跟你联系过了?”林菀说,“分明说好........他怎么言而无信,他分明知道我最在意的就是你,他是不是想我什么都没有了,都失去了,他就........”
  宁眠闭上眼睛:“妈。”
  林菀总是这样,她从来不会从自身找原因。
  每次她不听话了,不回应了,林菀总是能牵扯到宁鸿德,即使宁鸿德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宁眠听到有脚步声,是谢应回来了:“别说了。”
  林菀彻底被惹怒:“别说了?我为什么不说?我为什么不能说?你还知道叫我妈!可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妈?我说了多少遍!不要和你爸再有任何的联系!我们家不需要他!不需要!”
  清水苑的隔音不够好,宁眠是知道的。
  原先她还不知道谢应住在楼上,偶尔的响动,她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何况林菀的声音这么大。
  “宁眠!你记住是我生你,是我养你!从小到大都是我陪着你!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你不听话了,是不是觉得就能这么甩下我?是你爸不要我们的,你爸选择的是宁瞻,永远是宁瞻,不会是你,宁眠。”
  怎么可能是她。
  宁眠觉得可笑,于情于理,她不过是小妈生的,林菀是干涉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她的身份本来就不够光彩,可林菀好像每次都能把这个事实忘记,她会觉得宁鸿德才是对不起她们的人,好像这么多提几次,事实就是这样的事实。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不长脑子的。
  宁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对宁鸿德也好,对林菀也好,都是可以随意抛弃的,如果他们真的在乎她,她那时候离家出走,一个星期不见踪影,一个人在外边,不会没有人发现的,她不会一个人住在冰冷的小酒店,一顿泡面也分三次吃,不会没人管她。
  宁眠是真的没什么钱了,她回到家,推开房门,面对的还是凌乱无人的房子。
  林菀至始至终没有在意过她到底去了哪里,她只是以为她出去的太早又或者回来的太晚,她们的时间点正好错开,一个星期没见面也是正常。宁鸿德至始至终不知道她有没有离家出走,他没有一通电话,只会在出成绩的时候偶尔说上几句。
  林菀还是觉得她现在的年龄太小,以为她还是和原先一样,偶尔用几句过激的言行,用为你好的话语捆绑她,这就是她就会误以为这是他们爱意的表达,只是有些另类。
  林菀还在谩骂,似乎永远不会停息,她们的和好是假象,她们的平静是假象,一切的一切都只会隐埋,而后,更加汹涌的爆发。
  可她不想让谢应知道,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是耻辱与不堪。
  “你可以小点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