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祸妃 第184节
  “觉明当真是善用诛心之术,知道杀了你,你根本不在乎,而拿你妹妹性命作威胁,才最能让你生不如死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听命受制于他。”
  “是,我无时不刻不在寻找解除小荃身上蛊毒的方法,直到那个人出现,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阿氻所说的“那个人”指的必然就是大皇子莫衍了。
  “是他主动找上的你?”
  “是,他告诉我能够解除小荃身上的毒蛊,而作为交换,我只要将顺亲王当初发生的一切告诉一人便好。”
  第369章 西穹来者
  看着阿氻眼中的痛苦与惊喜皆为妹妹大起大落,慕云漪仿佛看到了当初因云铎中了淬心蛊心急奔走的自己,果真,这世间只要还要牵挂的人,便有活下去的意义。
  “谢谢,告诉我这一切。”
  阿氻摇了摇头,“我与公主素未谋面,如今将一切告知,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这一声‘谢谢’实不敢当。”
  “纵然如今你我各取所需,可为着你当初冒死送我弟弟下山,这感谢你也合该是受得住的。”说着,慕云漪双手作揖,再次道谢。
  见慕云漪坚持,阿氻便也不再拒绝,回了一礼道:“亦感谢公主,让在下能有此筹码被大皇子瞧得上,否则我便只眼睁睁看着阿妹被毒蛊折磨而亡了。”
  慕云漪微微颔首,能够彼此“利用”两不相欠,便是最好之态了。
  阿氻长长地松了口气,眼中露出的急切是充满了希冀的,“我终于可以去见阿妹了。”说着,他推门迈了出去。
  站在不远处的念柏见门被打开,立即走了过来。
  阿氻对念柏示意,“结束了。”
  念柏微微颔首,“沣城那边,主子已安排妥一切,令妹之毒蛊此刻应已解除,我这便带你去见她。”
  “念柏,阿氻的妹妹此刻身在沣城?”
  “回公主,确在沣城,荃姑娘当时情况危急,而这庄子条件简陋、药材缺乏,主子便命人将荃姑娘带去沣城安顿治疗了。”
  闻言,慕云漪便明白,条件不足怕只是其次,莫衍是为保万无一失,才强行将这对兄妹分开,不然莫衍完全可以将阿氻一同接进沣城。
  “念柏,我同你们一同去沣城。”
  念柏并没有多问,亦没有拒绝,仿佛早已知晓似的,只道一句:“属下去备马。”
  四人启程后,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沣城。
  顺利进了城门,看着周围一切欣欣向荣的市井之色:沿街商贩的吆喝声、卖艺小生的锣鼓声,以及不间断的车轮马蹄声,这嘈杂之中反倒是让慕云漪感到一丝真实感。
  一路跟着念柏,慕云漪觉察到这路线似有一丝熟悉,果真,当念柏引他们穿过繁华的城中心,停在一间酒楼门前时,抬头一看慕云漪便认出,竟是当初乞巧节,被莫衍“掳走”时观烟火的那家繁华的酒楼,只不过那晚他们二人是在楼顶,不知这楼下的景观亦是一绝。
  “小荃就在这酒楼?”阿氻已是急急地跳下了马。
  不等念柏开口,门口走出一个身量高挑、衣穿黑纱的女子来,与念柏对视点了点头,瞧样子应当是莫衍的手下了。
  “这位便是荃姑娘的兄长吧,请您随我来。”说着,那女子便带着阿氻进去了。
  念柏将几人的马移交给酒楼跑堂后道:“公主,咱们也进去吧。”
  慕云漪走上门阶,却下意识地仰头看了一眼那高耸的楼顶。
  “主子,您在看什么?”落霜靠近到慕云漪跟前,亦好奇的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慕云漪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进去罢。”
  进了酒楼,念柏熟络的带着她们来到了三楼,念柏指了指廊厅尽头的厢房,“便在那里了。”
  “阿妹,你终于醒了!”
  “阿哥……”
  这时,厢房房间内传来阿氻和女子的声音,慕云漪停下了脚步,望着那房门道:“看样子荃姑娘已是大好,我们就先不要打扰他们兄妹团聚了罢。”
  “好,那属下先带公主去歇息。”
  晚膳后,阿氻扶着小荃出了房间,原来是她执意要见见这安和长公主。
  慕云漪看到阿氻的妹妹,虽说皮肤不似他那般黝黑,却也与阿氻一样,十足异域的面容,尤其那眉眼,兄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慕云漪与小荃并无多说什么,二人只是客套地寒暄了几句,慕云漪便提议让阿氻送小荃回房去了,免得夜风寒凉,着了冻。
  这场“交易”既已结束,今后应当也不会再与这兄妹二人有所交集,慕云漪不预备再与他们有何进一步的接触,这并非是对巫族人的仇视,而是潜意识里,她或许多多少少还是因为父亲曾被困在无相之墟中的事情,无法释怀罢了。
  回房之时,慕云漪在走到二层的阶梯转角之时,不经意回头看到了正在与人交谈的念柏,而此时慕云漪所占之处恰好是一个难以被注意到的阴影死角。
  再一看,念柏对面站着的是此间酒楼的大掌柜,今日到来之时,曾与那人打过照面。
  莫衍将小荃安排在这里,照理说念柏与掌柜交谈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只是慕云漪注意到,那掌柜对待念柏的态度,已经超出了客气甚至是尊敬的范畴,而是更倾向于一种下级对上级汇报时的姿态。而今日当着慕云漪的面时,那掌柜分明不是这般态度,若说如此,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掌柜正面对着自己的主子。
  念柏和掌柜交谈结束离开后,慕云漪亦不动声色地回到房间。
  掌柜是念柏的属下,而念柏又是莫衍的属下,如此联想下去……如此联想下去,慕云漪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时,窗外楼下一阵马蹄嘈杂声打断了慕云漪的思绪。
  “吁……就是这里了。”
  慕云漪靠近窗边,将窗子半支开,正看到有一队车马停在了酒楼正门,而那些人衣着样式,是西穹的规制。
  一旁的落霜亦打量着那些人,开口道:“是西穹来的人?“
  慕云漪点了点头,西穹的车马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酒楼绝非巧合,定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方才向下看时,为首之人已经进入了酒楼,她并没有看到来者究竟是何人。
  “是自己人还是……”她站起身,来到门前,屏息细听楼下的动静,果真很快便有脚步上楼的声音。
  越来越近了,慕云漪洞悉着脚步的目标,握着弑月的手也愈来愈紧。
  面前的门外忽然有了一道似有似无的压迫感,同时,那几双脚步也停了下来。
  下一刻,门被扣响。
  “咚咚咚!”
  第370章 旧地重游
  慕云漪没有询问,亦没有回应。
  而敲门声亦没再继续响起,而她却更加警惕。
  下一刻,门被从外推开,而几乎是同一瞬间,慕云漪将落霜稳稳地护在身后,右手出刃横在了门口之人的喉间。
  “小漪!”
  “阿月?”
  慕云漪没有想到,来者竟是容月,当即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弑月,“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们的公主殿下就准备在门口接见我?”容月笑着揶揄。
  “瞧瞧你,几日没见,竟变得这般矫情。”慕云漪睨了容月一眼,扯着她进了屋去。
  “是云铎派你来的?”慕云漪定下心来,便大概猜到了容月为何在此,她带着西穹的车马前来,虽不是浩浩汤汤,却也是十足的派头了,除了弟弟慕云铎,还会有谁。
  容月点了点头,更是煞有介事地朗声道:“皇上派微臣前来接公主殿下回宫。”
  “朝中一切可还好?”
  “一切都好,只是皇上初登帝位不久,手边诸多繁杂政务,且皆要亲力亲为,实是夙兴夜寐,日理万机了。”
  慕云漪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西穹局势初定,可慕凌和奚太后的残党欲孽并没有彻底清除,加之其他怀有异心之人的观望与蠢蠢欲动,所以云铎事无巨细,皆不愿假手于人。
  也正因如此,云铎不过双九年华,本该同那些皇族世家的哥儿公子们一样,鲜衣怒马、纵情四方,而他如今只能朝立朝堂,暮伏案牍,而慕云漪始终觉得,如今这一切,是自己一手将弟弟推上去的。
  容月看出慕云漪眼中的酸涩与心疼,伸手覆盖住她的左肩宽慰道:“这一切都是皇上自己的选择,就算没有你,他也会坐上那个位置,因为他是天生的帝王星。”
  慕云漪抬起头看向容月,心中稍稍平稳下来,但凡遇到关于弟弟云铎的事情,自己总会失去几分冷静。
  “听闻你身在沣城,皇上原本是要亲来接你的。”
  “来沣城?”慕云漪蹙起眉头:“他如今堂堂九五之尊,怎能如此胡闹。”
  “你在咱们皇上心中的分量,岂可与常俗规矩体统相提并论?只不过临走前,有事绊住了皇上的脚步。”
  “哦?何事?”
  “风部主君少昊王上书,为贺新帝登基,派了风部世子前来朝拜。”
  “风部来人了?”慕云漪挑眉,这风部在数十年前本是西穹之南的一个小国,名为少昊国,后被慕云漪的皇祖父收服为藩国,少昊国变为西穹风部,册立其主君为少昊王,为西穹镇守南域,几十年来倒也是可守本分,是西穹除去塔秋族,实力最强的一方势力了。
  “是,奏疏到达皇上手中之时,风部世子应已出发两三日,故不日将会抵达泫音城,所以皇上这才脱不开身了。”
  “来的正好,倒是帮我留住了云铎在宫中。”慕云漪喃喃道,心中思忖着此时此刻风部那派人前来泫音城的真正目的,接着又问道:“来的除了世子,可还有何重要的随行之人。”
  容月耸了耸肩,“这便不得而知了,奏疏并无写明,我出城时也尚未得到消息。”
  “若我没有料错,来的不光是世子,应当还有风族那位嫡公主。”
  “你的意思是说……”
  “并非年节,风部此时来人,只怕出使恭贺皇帝登基只是其次,而真正目的是至今仍空着的西穹后位。”
  “看来,风部的胃口不小啊。”
  “是与不是,你我回朝之后看看风部来人究竟还有谁,便一目了然。”
  容月点了点头,继续道:“沣城的事情可了了?”
  慕云漪眼中有一瞬间的阴郁,但转而便故作轻松道:“嗯,都了了,眼下天色已晚,你也累了,歇息一晚,明早我们便动身罢。”
  慕云漪心中乱的很,早早便入了榻,然而闭上眼睛,阿氻所述父亲在无相之墟的种种境遇,便在她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闪过,仿佛她曾经亲眼见证了一般,终于她忍不住睁开了眼,枕边已被泪水浸湿了大片。
  既然转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索性起了身,从架子上摘下披风拢在身上,便朝外走去。
  然而放要推门出去,却又退回来了,转过身,若有所思的将目光投向屋中的那扇窗。
  “吱……”
  无比自然地,慕云漪支开了窗户,下一刻,悄声翻出窗外,轻灵地跃身向上跃去。
  记忆中,这家酒楼的楼顶拥有沣城最佳的视野景观,乞巧节时在屋顶观得的烟火,至今历历在目,十分惊艳,屋内逼仄,不若旧地重游,寻得一丝安逸。
  谁知来到楼顶之后,却发觉自己并不是第一个来此地的,不远处已经有一个身影,坐在楼顶边缘,背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