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姒(双重生) 第20节
  叶竹:“……”
  她跟着谢重姒连夜出了望都,整个人还是懵的。自言自语:“我这是跟着殿下发什么疯?”
  谢重姒接话:“失心疯行了吧——快走吧,走三四天才能到下一个驿站。行了别生离死别似的一步三回头了,让父皇皇兄晓得的话,不仅跑不了,还得吃不了兜着走。放心,这两年风调雨顺,南匪也被剿得只剩老弱病残了,没多大危险的。更何况,师兄师姐会来几个。”
  谢重姒说的师兄师姐,自然是鬼谷众人。
  她嘴上说着安全,行事却小心谨慎,简单易容男子装扮,和叶竹瞧着就像俩普通江湖过客。
  而守拙园里,那只最强壮的苍鹰锦官,也被谢重姒带着,正栖息她肩头。偶尔睁开眼,尽是狠厉。
  *
  秦风此案,抄家收归国库,再加上也有不少供词,算是圆满封案了。
  只不过给秦风送饭的一群人遭了秧。
  陈岳是不折不扣的酷吏,但确实惜才,将宣珏摘得干干净净,半点都没提他。
  宣琮得知此事后,人情面上迈不过去,向来斩钉截铁的口径松软了几分,当即被这老头子蹬鼻子上脸,塞了一堆公文案件,美其名曰:“我这府衙里年轻人不当事,你帮着看看。”
  宣琮本就不属刑部,礼部还有例行破事要他定夺安排,捏着鼻子处理了几件望都的案子后,不耐烦地把剩下的甩给宣珏,命令得合情合理:“你欠的债,老老实实还。”
  宣珏也不推脱。一件很近,就在京郊姜庄,情杀旧案,积压了三年没捋出头绪。
  宣珏要了一两个差役,让他们半夜浓妆白服,索命幽魂般去三个嫌疑人家里做了趟客。据说那晚三更天,凄厉惨叫响彻姜庄,有人连夜奔逃跳河,最后被抓了回去下大狱。
  一审,果然是他。
  另外的案子就没那么容易了。
  宣珏本好奇,江南旧案,怎么吆喝到了京里。看完卷宗后明了——和氏族脱不开干系,能上达天听,不错了。
  过了月余,积累案件都侦查完毕,只剩两个江南的旧案,宣珏便和兄长及父亲告了声,准备假借刑部的名号去查。
  按道理,宣珏尚且年少,未考取功名,名不正言不顺。
  但陈岳吹胡子瞪眼地拍板,别人也不好说什么,更何况……有这位三公子在,他们这几个月过得可太轻松了,就划个水,案子就破了。事儿外人办,功果他们尝,天底下在没有这般好事了。
  所以,刑部全体,双手双脚赞成,还写了盖有刑部私印的信,以便宣珏通行和调令人。
  可惜宣珏同样南下的消息,三天后才通过蒋明安插的人手,送到宫中。
  蒋明朝天翻了个白眼,大气也不敢出。他现在可是半点儿也不关心宣家如何了,小殿下跑得没人影了,陛下和太子爷怒着呢!
  最后,还是戚贵妃哄着谢策道平了怒火。谢策道忽然问道:“你弟弟,还在京城吧?”
  戚贵妃闻弦知雅意:“在的。陛下是要文澜去护着殿下么?”
  谢策道沉吟片刻:“南面他也算熟,有他跟着放心些许。”
  戚贵妃却清楚自家弟弟是个什么货色:“他呀,办事儿不着调。您看秦风一案,被他拖沓成什么样子了?小孩子不靠谱,陛下不可用他。”
  谢策道一想也是,又道:“那紧急通知下去,见到殿下,就把她给朕请回来。”
  还未被捉……请回望都的谢重姒,此时刚到扬州。
  维扬十里繁华,笙歌曼舞。就是通牒查得太紧了。
  谢重姒抹了把脸,就打算趁人多混进去,那守门护卫眼尖喝住她:“那个,那个小伙子,干啥呢!回来!”
  第23章 见面(入v公告)(已替换)  宣珏饶有……
  关津渡口,路引是必须的通关凭证。为防止冒名顶替,持证者的体貌特征均有记载。
  那官兵一吼,叶竹额头沁了层冷汗。大齐商旅往来繁茂,平时不怎么注意关口安防询证,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哪想到一路南下畅通无阻,到了扬州反而搜查严密了起来。
  “这不人太多了,被推搡着走嘛。”谢重姒从善如流,换了江南口音,和官兵笑道,“喏,官老爷,这是我和大哥的路引,您看下。”
  官兵看了眼两枚文咨部印的路引,没察觉异样,给她俩放行。
  走进扬州城,叶竹仍旧惴惴不安,谢重姒安慰她道:“放心,没事啦。父亲肯定下令严查了,但又担心我安危,不会透露我在外消息。所以不被抓住就行。”
  临水岸边,隐约听得见画舫上莺歌燕舞。两人沿着河岸向上,挤挤搡搡的人潮忽然向两边排开。谢重姒牵了马往边上靠,唤叶竹道:“小叶子,别走中间,有花车来了。”
  高达数丈装饰瑰丽的花车,簇拥着五颜六色的雕栏饰物,高台上是悦神众人,年幼者不到总角,老者已愈耄耋。正在舞乐随从的抬推下,徐徐前进。
  叶竹塞北长大,因着是草原上唯一正当龄的女儿,被选入宫里当值,自然没见过温软繁华的江南。眼都瞪直了。
  她视线不离数十辆花车,恨不得能长十双眼雨露均沾,正津津有味看着,叶竹面色大变,猛地扯住谢重姒袖子,喊了声:“殿、阿姒!!!”
  人太多太拥挤,低头都看不到自个儿脚尖,谢重姒那匹高头大马焦躁不安。谢重姒生怕这畜生失控踢人,一直紧紧控着缰绳,被叶竹一扯忽,回头看去。
  只见身着锦衣的个小团子从栏杆缝隙处,缓慢滑落,后头戴面具留长须的道士扮者,根本来不及抓住。那五六岁的小孩就这么直愣愣地高空坠落!
  懵懂的孩子不算重,但砸到人头上也够呛,再者,这乱糟糟的一片,这孩子落地摔伤不说,运气不好得被人踩死。
  一时间乱成一团。
  谢重姒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就踩鞍蹬马,托这位半长高马大爷的福,她比在场最高的男子也超出不少,手臂一揽,就没什么冲劲地接住小孩。不重,她一只手就卷了过来。
  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刚立功的马大爷不干了,正巧周遭人被这变故吓得不轻,空出小片儿地,给了它撒泼发挥的场所——它高扬马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向前奔去。
  谢重姒暗骂了声,这马受惊了,勒紧缰绳也不管用。眼看着惊慌的路人都快要被踏到,成为马下冤魂,她一咬牙,拔出匕首,准备直接割了这马的脖子。
  可是有人比她快了一步。银色闪过,弯刀横空而来,没入快马前肢。这马吃痛,又受力不住,登时扑倒在地。
  谢重姒当机立断地蜷缩成一团,护着怀里的小不点滚了几圈,停了下来后咳嗽了数声,才缓了过来。这时才抬头看险些失控的街道,暗道:还好还好。
  报废了匹马,也没关系,没伤到人就好。
  而她怀里的小孩,仿佛这个时候才晓得怕了,扯着嗓子嚎啕哭起来,哭得鼻涕眼泪糊成一团,把那上了妆的小脸蛋都给哭花了。
  谢重姒不怎么会哄小孩,正手足无措着,就听到有几个人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其中一个人道:“张大人的佩刀不错,事发突然,污了您的刀了。”
  声音耳熟,但四周嘈杂,谢重姒没来得及多想。
  “无事无事!多亏你反应快,否则会出人命。”那位张大人豪爽地表示无所谓,又沉了声,“谁在花街游|行的时候当众跑马?!傻子吗——扰民害命,抓起来去大牢里清醒清醒。”
  谢大傻子:“……”
  她努力地向旁边挪,尽可能做到不被注意,奈何怀里头的小崽子哭得太凶,数道视线精准无误地投到她身上。就有张大人的随从道:“大人,是他的马。刚才我看到了,就是这小子,怀里还抱个小孩呢。”
  也有随从狐疑:“走这么急,不会是趁着乱,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吧。”
  谢重姒:“……”
  她低着头,吭声不是,不吭声也不是,但心里清楚,绝对不能去监牢里一日游,否则第二天就要被带回望都。
  于是,她权衡片刻,还是压声道:“请大人明查,方才这孩童在花车之上坠落。在下怕砸伤游人,也怕这小孩被众人踩踏受伤,才登马救下。许是这孽畜受惊,才撒了蹄子不受控制。好在……”
  她刚想说“好在另一位大人出□□霆”,话说到一半,惊疑地咽了下去,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大人身侧,像是突然哑巴了。
  她、她是不是方才摔坏了,为何见到宣珏了?!
  这是扬州吧?不是望都啊!
  今日,宣珏白袍紫冠,腰间青玉箫,许是四周太吵嚷,温和的神态里压着丝不耐烦,没往她这个灰头土脸的纵马犯这边看,对张大人道:“疏散人群吧,否则一会更乱。”
  谢重姒趁机续上后半句,继续用压低了声的变音:“好在另一位大人出手相助。”
  果然宣珏还是没看她,正准备和张大人回茶楼用茶谈事。
  张大人见状,也只好喝令收拾妥当后,就放人离开。
  谢重姒松了口气。
  可好巧不巧,被落在后头好一大截的叶竹,终于跑了过来。她见谢重姒还坐在地上,束发微散,身背灰扑扑的,像是在地上滚了圈,当即大惊失色:“阿姒你没事吧?伤到那里没有?!”
  谢重姒简直怀疑叶竹这丫头是来克自己的,“热泪盈眶”地恨声道:“我没事!你小点声!”
  宣珏的脚步顿住。
  “宣公子?”张大人见后面人没跟上来,疑惑回头。
  就看到宣珏不假思索地转身,朝刚刚那个救人的少年人走去,张大人也立刻跟了上。
  怀里小孩哭声小了下去,谢重姒心里头念叨声起了来: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可愿望没灵验,一双白靴停在她面前三步处,上方,传来宣珏饶有趣味的温和笑声:“……阿姒?”
  像是把这俩字在舌尖上绕了圈。
  谢重姒知道躲不过,抹了把脸,确定更加灰头土脸,终于站起身,然后开始满嘴跑车:“在下没大名,小名阿肆,马肆的‘肆’。张大人,实不相瞒,在下是御史宣府上的马奴,跟在三公子脚后来的,帮大小姐带点东西来。这不出了点岔子,怕三公子责罚,就没立刻相认嘛。”
  剧情瞬间就变成了,宣珏掷飞弯刀,伤了自家的马。
  千回百转,张大人有点跟不上,懵懵懂懂:“啊?”
  叶竹这才反应过来闯了祸,大气不敢出,乖巧立在身后,做一个优美的背景板。
  张大人又试探着向宣珏求证:“宣公子,可是如此?”
  宣珏像是感叹下人不着调般,轻笑了声,道:“是我宣府上的人,平时随心所欲惯了,爱闯祸。大人见笑。”
  “随心所欲”来形容个下人,规格太过,张大人一愣一愣的,但见宣珏没异议,显然默认这个身份,便道:“原来如此。那两位也来茶楼歇个脚吧。”
  谢重姒:“不必不必,您二位先忙。我还要等孩童父母长辈,或是主事的人来接他。”
  说着,指了指身旁已经哭饱了的小孩子。
  张大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正准备离开,宣珏淡淡开口:“扬州地盘,又不是望都,交由当地官吏打理就好,别瞎凑热闹。否则跑散了,我何处找你们?”
  这话张大人听得明白,立刻命令属下:“你们几个,去把那小孩带着,务必找到家属亲人。”
  “是。”下属应了,刚把瘫在街中心抽搐的马处理完毕,又小跑着凑到小孩子面前。
  他们掌心和脸上,还有喷溅粘腻的马血,小团子嘴巴一瘪,又要吓哭。
  谢重姒叹了口气,摸摸小家伙的头,安抚片刻,老老实实把孩子交给他们。
  宣珏记性好,几近过目不忘,她压低声粗嗓子,还有可能蒙混过关。
  坏就坏在叶竹那声嚎,原汁原味——宣珏在乞巧节上听过,认出来了。
  朝廷官吏在此,谢重姒怕明日就被捉回望都,不敢造次,捏着鼻子跟上茶楼。
  作为“马奴”,自然只有站着的份儿,她眼观鼻、鼻观心立在宣珏身后,听他二人面谈说事。
  宣珏神色如常,张大人对两个下人也不以为意,话不避她,谢重姒很快摸清了这人身份,以及宣珏来扬州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