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
  盛毓潼已恢复了平静,她注视着曾明,说:
  “上将,我和史薇之间,不是您一两个问题就能问清楚,想明白的。我承认,过去我们都做了很多错事,麻烦了您,也伤了我和她彼此的感情。而今天,您和我说这些,是对我还留存了一丝丝信任,否则您大可以直接把我调到其他军团。我是军人,自然会服从您的命令。就这一点,我很感激您。”
  曾明仰起头,面无表情:“你错了,我不是信任你。我从来不喜欢像你这样,胆大妄为的哨兵。虽然你们有时会取得出人意料的成果,但大多数时候,你们是联盟的变数,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骷髅军团的团长,联盟的八大指挥官之一,我好友的女儿,史薇。”
  曾明起身,走到盛毓潼身侧。盛毓潼转过身,和曾明面对面站着。曾明惊讶于盛毓潼眼神的澄澈。他说:“看着你的眼睛,真想不到你是个能把史薇弄得险些心智崩溃的人。我这里有史薇的体检报告,你要看看吗?”
  哨兵和向导每年都要进行体检,预防激素危向的发生。单身的以及丧偶的哨向是罹患激素危向的高危群体。
  盛毓潼闻言,点点头,曾明就给了盛毓潼一沓资料。看起来他是早已预备好要给盛毓潼看这个了。盛毓潼接过来,按照年份一年年的看去,史薇的激素水平一直保持在超高的水平,就算是有向导的哨兵都未必能达到她的稳定水准。
  直到了去年的体检报告,史薇的激素水平骤降,报告单上给出了危向警告。盛毓潼心一沉,这时曾明说:“这一年的报告有两份,你再往后看看。”
  盛毓潼看了曾明一眼,又翻到下一页,史薇的激素水平回升至以往的水准。
  曾明指着报告上的日期:“不用我提醒你,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史薇有和我说过,她找心理医生的事情,但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出现过激素危向。”
  曾明从盛毓潼的手中抽回报告:“她也不知道。我没有告诉她激素危向的事情。这件事加上你,也就三个人知道。”
  “出现激素危向的单身哨兵,按照联盟规定,会被联盟强行匹配向导,并与之进行精神结合。一旦进行精神结合,哨兵和向导之间,非死不可分离。”
  “我不忍心看史薇,因为走错了这样一步路,就要和一个陌生的向导过一辈子。所以给了她一段自我调节的时间。”
  “但是我没想到,她在这段时间里,居然还自个儿跑去了你的老家。你知不知道,她去天枢塔校以后,都没回过自己家?”
  盛毓潼内心波澜起伏,到最后竟成了一丝丝的抽痛。她本以为和史薇是势均力敌的扯平,可是这笔账细细算下来,每一笔她都不忍听。
  “我那时真担心,她会因为激素危向直接死在盛家堡垒了,好在她挺了过来,也算是一个奇迹,”曾明郑重地说,“盛毓潼,史薇或许会和你说这些,但我想,按照史薇的性格,她说出来,绝对都是轻描淡写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史薇得而复失。可我知道,你达成的效果,应该是你自己都没想到的。既然你能和史薇触发结合热,你对她也算是有那么一丝丝真切的情意。”
  曾明深吸一口气,再轻轻吐出一句话:
  “既然有情意,就别把她逼到死路上。我作为史薇的叔叔,在这里,拜托你了。”
  盛毓潼猝不及防,看着曾明在自己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曾明的帽子掉到地上,露出花白的头发。
  “我会的。”
  盛毓潼从曾明办公室出来,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顶灯,快从眼眶里掉出来的眼泪终于慢慢憋了回去。她才往前走三四步,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盛毓潼!”
  “乃宁姐,我正要去找你。”
  杨乃宁穿着联盟的蓝色工作制服朝盛毓潼走来,她搂过盛毓潼的脖子,一下子让盛毓潼想起了从前。
  “我收到史薇发来的电报,知道你今天就要来了,高兴得睡不着觉。”
  “班长怎么会给你发电报?”盛毓潼懵懵的。就凭史薇讨厌杨乃宁那个劲儿,说杨乃宁给史薇发电报还差不多。
  “都毕业多少年了,还叫班长,”杨乃宁打了一下盛毓潼的头,“怎么就不见你叫我班副?”盛毓潼还没说,杨乃宁又开口:“再说了,史薇怎么就不能给我发电报,虽然平时是少了点,但你来,她还是发了五六封的。”
  盛毓潼拿过杨乃宁手中的电报,一张张,确实都是史薇的口吻,错不了。
  “你还怀疑我骗你吗?”杨乃宁把盛毓潼拉朝一边,“说真的,联盟总部都在传你和史薇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盛毓潼装傻:“你说的是哪件?”
  “就是你和史薇搞出桃色新闻,又把史薇甩了的事情。近来针对军部的弹劾案,有一两个针对指挥官生活作风的,就提了这件事,”杨乃宁见盛毓潼变了脸色,赶紧说,“不过你放心,史薇少将战功赫赫,就算是反对派里也有不少人帮她说话,不碍事的。”
  盛毓潼垂头丧气:“我真情愿我没做过这件事。”
  “还是真的?”杨乃宁的眼珠子都快蹦出眼眶了,“不过你放心,只一两个弹劾案,我能找人帮你摆平。”
  盛毓潼登时警觉起来:“那可是议会,你有什么办法摆平?”
  “呆子,我虽然名义上还是军人,但实际上和从政没什么区别了。军部有军部的利益,你们这些指挥官和我们自然是一体的。史薇又和军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像反对派推上来的尉迟麟,我们当然要想尽办法保她。”
  “这么说来,你和我们是站在一边儿的喽?”
  “竟说些傻话,论出身,论派系,论利益,哪一条咱们不是站在一条船上的?难不成我还站到反对派那一边去,给自己讨苦头吃?”
  杨乃宁揉揉盛毓潼的脑袋:“这么些年,怎么就不见你脑袋瓜开窍呢?”
  盛毓潼捂住自己的头,靠在墙壁上,说:“乃宁姐,哪里是我脑袋瓜不开窍?是你的脑子越转越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