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算计
  太子府幽兰殿内。
  因为不想着出门,午歇过的姜妧就只挽了个堕马髻,插了两支新打的赤金牡丹簪,身上套了件宝蓝色灰鼠皮袄,歪斜着身子靠在身后锁子锦的大迎枕上,手里则拿着个小铜火箸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手炉内的灰。
  而从晋王府回来秦嬷嬷连衣裳都没来得急换,就到了姜妧这复命。
  “东西可收下了?”姜妧的神色淡淡的,懒着身子靠在那问。
  “四姑奶奶推辞了一下才收下。”秦嬷嬷一脸讨好的说道,“她说到时候让丁香在出嫁时向着太子府的方向磕三个头。”
  姜妧也就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拨弄着手炉里的碳灰。
  反倒是秦嬷嬷有些不解的说道:“不过是四姑奶奶身边的一个丫鬟出嫁,娘娘为何还要特意去送份礼?”
  姜妧就停了手中的动作,瞟了眼秦嬷嬷。
  “嬷嬷也是跟在我身边的老人了,不会连这点关系都瞧不出来吧?”姜妧就有些不悦的说道,“我和姜婉、姜姝虽为姐妹,可我离家时,她们还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使得我们之间的情分本就轻薄。”
  “她们现在一个是晋王世子夫人,一个是宫里的寿妃娘娘,现在也许瞧着好像没什么用,”她又垂下眼睑继续拨弄手中的碳灰,“可是这人情是越走越有,平日里不和她们多联系,真到了要她们帮忙的那一天,谁还会理谁?”
  “应该不至于吧,她们可都是娘娘您的亲姐妹啊,特别是寿妃娘娘,那可是您的胞妹!您若是有事,她难道不会出来支援您么?”秦嬷嬷站在一旁不解的说道。
  “这感情若是生分了,再亲的姐妹也没有用了。”姜妧不经意地挥了挥手,小手指上戴着的玳瑁镶金护甲套便随之画出了一段优美的弧线,“我让你去问的食谱问到了么?”
  一说到这,姜妧就转移了话题。
  “有的,有的。”秦嬷嬷连声应道,然后从衣襟里拿出姜婉之前给她的那张食谱。
  姜妧也就放下手中的暖手炉,接过秦嬷嬷手中的食谱细细地看了起来。
  她看着看着,脸上的神色就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这是她让厨房里的人抄出来的?”姜妧有些表示怀疑的抰了抰手中捏着的那份食谱。
  “是啊,四姑奶奶说,她每日就是在这上面挑三五道菜,”秦嬷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今日吃的就是这上面的香酥鸭和鲜蘑菜心。”
  “她真是这么跟你说的?”姜妧就有些意外的挑眉。
  她同崔莹莹一起,在这太子府中共同管事,崔莹莹管了这府里四时的衣裳,而她则抓着厨房里的花销。
  因此刚才只需一眼,她便能瞧出那食谱之上每样菜品大概的花销。
  像香酥鸭这种,一只鸭子也用不了多少钱,可用来腌制鸭子的香料却不便宜。
  而鲜蘑菜心,若搁在春夏之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可巧就巧在这都已经入冬了,还要能采购到新鲜的蘑菇和菜心,可就不止是花大价钱就能办到的了。
  因此,往年到了这个时候,她都会让厨房里将这些时令菜都给去掉,以免这后院中的哪位一时兴起点了这样的时令菜,让厨房和采买都不好办。
  她也就皱着眉头,继续往下瞧。
  只见那食谱上还赫然写着板栗烧野鸡、鲍鱼燕窝粥、叉烧鹿脯、清炖金钩翅等不下二十种“贵菜”,这些菜品中,不说多了,光食材就不下五两,有的竟然还高达二三十两,而且整个烹制过程是费时又费力,还特别考验厨师的手艺。
  她掌管着太子府中不下二十处的大小厨房,尚不敢吃得如此奢靡。
  而姜婉不过是一个刚刚嫁进晋王府的世子夫人,怎么可能过得如此锦衣玉食?
  她原本想着照着姜婉的食谱也给秦玉安拟定一套菜谱,可现在看来,从姜婉那拿回的这份食谱根本没有任何参考的意义嘛!
  姜妧就有些气燥的将那张纸拍到了身旁的炕几上。
  秦嬷嬷一见,心里就抖了一下。
  她在心中暗想,难不成自己的这趟差事办砸了?
  可她又不敢直接问,只能站在那战战兢兢的瞎猜着。
  “之前让你每日端给秦奉仪的虫草汤,她真的都喝下去了?”姜妧就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那自然是喝了下去的,”秦嬷嬷赶紧答道,“有好几次我还特意借着同奉仪娘娘屋里的樱草说话,亲眼瞧着她喝了下去,这怎么会有假呢?”
  不想姜妧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有所舒缓,眉头反而拧得更紧了。
  从一开始,她就瞧出秦玉安并不是个好拿捏的人,因此她就多了个心眼。
  一边让厨房里炖着虫草汤,另一边则让秦嬷嬷煮着红花水。
  待秦嬷嬷将那虫草汤端去秦玉安那之时,再把那红花水兑进虫草汤里。
  那红花本是活血通经、散瘀止痛的良药,可若是长时间大剂量的服用,则有可能让女子不孕。
  可她这边给那秦玉安灌了足足两个月的红花水,怎么秦玉安还是安安稳稳的怀上孩子了呢?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畴间,她就将目光投向了秦嬷嬷,莫不是她根本没有将那碗红花水兑进那虫草汤里?
  秦嬷嬷跟着姜妧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猜出姜妧是什么意思的本事。
  此刻的她见姜妧眼带怀疑的瞧向自己,心里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她赶紧在姜妧的脚边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娘娘,我绝对每天都按照您的吩咐将那红花水兑进了虫草汤里呀!至于秦奉仪为什么能怀上孩子,我也是想不明白呀!”
  她们主仆二人在屋内专心的讨论着这件事,却都没有留心到站在窗外廊檐上的秦玉安。
  这时的秦玉安嘴角微翘,眼神中却带着不屑。
  她就知道,那姜妧每日使人给自己送什么虫草汤就没安什么好心。
  从秦嬷嬷第一次端来那碗虫草汤时,她就好似闻到了红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