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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玫 17
  隔天照常和他一起吃早餐,却一直处于一种没人开口的怪异情况。
  桌上一大锅米浆,表面已经有点乾掉,白烟还在冉冉上升,一旁放着两个叠起的碗,保持着我进门的状况。
  我坐在他对面,手抱胸看他什么时候打算开口,原想说他都能给我纸条了,理当想好要怎么说,可是没有,他只是时不时用眼睛扫扫我,一张嘴又把话吞下去。
  要是昨天,我肯定会先问他怎么了,但我今天不想再拿我的热脸贴他冷屁股,所以我拿起汤勺,倒满一碗米浆,看他打算耗多久。
  米浆比预料中烫口,我翻搅着释放蒸气,捞捞最上头冷却部分放进嘴,偏热的温度,留着些微颗粒增加口感,闻起来芝麻味很浓,吃起来却没什么滋味。
  「杨玫,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
  这句话突然跑到我耳朵里。
  「什么?」
  我一定是听错了,他昨天还那么温柔的抱着我,不会的。
  「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
  更清晰、嘹亮的声音传来,他还特地去咬每个字,流露出没什么好说的感觉。
  「为什么?」
  冰冷的语气让我头皮发麻,只能这样机械式的追问,他没有回答,只是吸吸鼻子,转转碧绿的眼睛,我抓住他的手臂再问一次:「为什么?」
  我一直认为我在感情上是很瀟洒的,以前看到有人为了挽留情人,什么傻事都做,我还觉得可笑。
  我也是傻子,就算要当傻子我也不想离开他。
  「是我哪里不好吗?我可以改,只要你说出来,再给我一次机会。」
  谁能告诉我,哪句话能让他留下?难怪他都不碰我,就是怕我抓住把柄,他对我戒心那么重我为什么没发现。
  「不要这样,杨玫。」
  他手轻轻拨开我的,我体温已经算是偏低的,他手触起来居然还让我感受到凉意,弱弱的声音细得像丝线,带着随时会断裂的剧烈起伏,眼中橄欖绿泛着湿意,要说他是厌倦我,我无法相信。
  「还是,你遇到什么困难,讲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用力嚥下口水,舌根嚐到一点咸味,源立摇头说他不想提,又再强调一次分开对我们都好,眼中明显在动摇,他甚至得看着地板才能说出这句话,我强迫他转过来看我,他闭上眼又说一次:「真希望我们从没认识过。」
  「骗子,你骗子!」
  用力掐住他肩膀,只比我粗一点的骨架上头几乎没有肌肉,一抓就能捏住细细的骨头,他抽噎几声、脸部扭曲,却还是半声不吭,也没再推开我,好像什么都放弃一样。
  我开始无理取闹的打他、摇晃他、尖叫,源立还是什么都没说,寒冷空气让我肺部要撕裂般疼痛。
  「好了,再喊嗓子会受伤。」
  他温冷掌心握上我手腕压低到腰部,语气又恢復成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手中力道半强迫的让我坐上椅子。
  放开我,他倒了一碗热水放在我面前,吸着蒸气我觉得肺没那么痛了,可心里还是憋得闷。
  「你没做错什么,是我们家族……家里出了点问题,我得回家一趟。」
  源立还是言辞闪烁,他揉揉眼,眼皮下有点乌黑,眼白也满佈血丝。
  「处理完不就可以回来了。」
  我咬紧牙,倔强的不让眼泪流出来,话刚说完,手背感到一阵凉风,应该是源立在叹气,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我也能跟你一起回去啊,为什么就是不问我意见,难道我对你来说就是个……就是个外人吗?」
  我急得把话说得重了些,愧疚得不敢看他,他的个性不会急着回答,眼神表情却总是很诚实,前几次看他难受我就受够了。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接触我的家族,他们比较……特殊一点,也蛮排外的。」
  源立说明着尝试说服我,关键的点却还是虚晃过去。
  「特殊?像是喝血、怕太阳?」
  我搭着冷笑顶回去,此话一出,源立身体整个瘫软,原就不太红润的脸发白,呼吸急促的沉默半晌,接着像是累很久又像是解脱般,露出苦苦的微笑,眼角比平常更为闪亮。
  「我每天都在想该怎么提。」
  源立开始慢慢的说着他的故事,说他们一族有什么特徵,像是十年才会老一岁,血液是他们必备的营养等等。
  他边说边注意着我的表情,重复强调虽然比较营养,但一他们不一定需要人血,缺血也只会营养不良,不会抓狂咬人。
  感觉我今天才真正认识他,他说他实际年龄83岁,在19岁遇到让他变成吸血鬼的人-他称为仁和爸爸,吸血鬼管两百岁以下的年轻人特别严,三年前他终于受不了那枯燥的日子,逃跑到这里。
  「那卢敏?」
  「只是知道内幕的朋友,她……不是吸血鬼。」
  他不像在说谎,但语气感觉有所保留,反正卢太怎样不干我事,我也没有再问。
  「只要我加入你们,他们就会接受我了吧。」
  轻松吐出这句话,一瞬间他眼神染火、拳头握紧,连街头混混都比不上,纵使源立压抑着没有动作,我还是害怕得脑筋一片空白。
  他轻抖,咬住嘴唇、又深呼吸几下:「你这样就好,我会陪你走完这辈子。」
  要是在小说或戏剧看到这台词,我该会觉得浪漫,现实中我不满意,我就是贪心,我不要!
  「一辈子是我的一辈子,我会比你还早死!」
  当我满头白发皱纹,他怎么可能还能爱我,我的优点顶多年轻一点、好看一些,就算他还对我其他部分有兴趣,但没几样是年纪大还能维持的,想到我到时还得靠他才能吃饭上厕所,我就不愿意。
  「杨玫,这样已经很久了。」
  我都知道我在无理取闹,他却还在容忍我,明明担忧很浓烈,他还是先以我为优先,我觉得羞耻、难过,要看他一声不响的吞委屈,我寧愿他真的发飆,把我打个半死。
  我要真的死了,什么都不用再担心,那他呢?他怎么办?
  「为什么……?」
  总是你一个人在吃苦。
  「没事了。」
  他抱着我,纤弱的肩窝有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