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_分卷阅读_61
  李宝良是不情愿,可是如果不照做,这狠心姐夫真会将全部聘礼都收回吧,只好乖乖同李墨荷认错。李墨荷不好为难自家人,应声算是原谅了。秦氏强笑道,“这就没事了,姐弟俩吵架罢了,以前不是常有的事么,一家人嘛。快些回大堂坐,烤烤火,吃甜点。”
  她又将儿子一推,给他找台阶下,“快去洗脸,速速出来。”
  李宝良心中郁闷,提着裤子回房了。李墨荷从他屋前离开时,听见有个女声问他安好,这才知道弟弟房里还有个姑娘在,这个时辰在同一个屋里,定是一起过夜的。等快到大堂,李墨荷拖住母亲,问道,“方才宝良房里的姑娘是谁?”
  秦氏答道,“通房丫环。”
  李墨荷抿抿嘴,“行事学识不像大少爷,大户人家少爷有的习惯他倒都学会了。弟弟到年纪了,给他寻个安分的姑娘吧,让你们也早点抱上孙子。”
  最后一句话秦氏喜欢,“那是自然的,你若有相中的千金小姐,就替你弟弟说说。”
  “如今哪里有人家舍得将女儿下嫁的。”
  李墨荷说了实话,秦氏不满道,“什么叫下嫁,咱家不差了,更何况同柳家还是亲家。不看僧面看佛面,难不成你还想你弟弟娶个寒门家的姑娘,那不是闹笑话吗?”
  寒门家的姑娘?李墨荷不知母亲在想什么,她不就是母亲口中所说的那种身份的姑娘么?她在柳家小心翼翼做二夫人,生怕别人瞧不起她这商家女,在柳家不曾受过的委屈,倒是在娘家受了,真叫她说不出话来。
  柳定义听见后头母女小声说着什么,回头见妻子面色不好,又闷了气似的,顿下步子等她。
  秦氏也识趣,让女儿先走,等他们夫妻并肩,在后头看着也甚为满意。女婿是堂堂北定侯,大将军,时而对他们展露威仪也正常。只怪女儿肚子不争气,让娘家人在他面前都少了几分底气。
  等李宝良出来,柳定义也不再问他马政的事。李宝良兢兢战战地陪着说话,又胆战心惊地一同用过午饭,奇怪的是姐夫竟没追问。快过丑时,送他们出门,刚要松气,就听姐夫说道,“今年属国纳贡,进献了十余匹好马,圣上十分重视,命马政好生供养,要选一匹做御马。”
  秦氏立即迎合笑道,“那马当真是好命。”
  “马是好命,养马的人将马养好了,更是莫大的荣耀。我去同圣上美言两句,将这好差事给宝良吧。”
  秦氏心里一个咯噔,李宝良更是惊愕,他去马政只有几日,可是他知晓什么马养坏了要担责的,尤其是御马,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他已然吓得双腿发软,“姐、姐夫,宝良无德无能,担不起这重责啊。”
  柳定义微微一想,说道,“方才听岳母说,你在马政十分勤快,既然如此有上进心,姐夫定会帮扶你。”余音落下,又是笑笑,“等你他日出头,得了赏识,姐夫也要沾你光的。”
  李宝良吓得说不出话,李爹秦氏都已吓蒙。
  柳定义又恭敬同他们道别,携李墨荷回府。
  上了马车,李墨荷也有些担心,“宝良性子急,妾身怕他做不好,到时候问责……”
  柳定义说道,“我只是说跟圣上提,圣上有专门的养马太监,自然只会将我的话当做笑话。”
  李墨荷恍然,这不过是在吓唬她弟弟罢了。想想笑了笑,明眸里满是他,“二爷是在给妾身出气么?”
  柳定义沉了沉气,说道,“你并不是个会受气的性子,对你娘家人却太忍让了,如此只会纵容你弟弟,他日必定不能成气候。”
  李墨荷又何尝不知这道理,苦笑,“我爹娘太偏宠他,我这做姐姐的管束不听。”
  柳定义顿了顿,良久缓声,“我替你管。”
  李墨荷身子微僵,见他不是在说笑,这才轻轻点头,“劳二爷费心了。”
  有时只言片语,胜过千言万语。
  转眼已是元宵佳节,柳家上下夜里已经忙碌起来——明日,就是柳家四爷迎娶方家姑娘的日子。
  ☆、第47章 静女其姝
  第四十七章静女其姝
  天还未亮,元朗道就热闹起来,柳家派来的下人从家门口扫雪,一直到方家门前才停下。前几日沿路挂的红绸也被抖净了雪,日头还未出来,整条街道已经隐隐见了红,像红潮漫延整条街道。
  来为新娘子梳妆的喜娘已经敲了方家门,韩氏夜里几乎没睡,半夜干脆起身,可这里早就收拾齐整了,也没什么可做的。自个坐在火炉旁,想着女儿等会就要离开家门,嫁个好人家,不必再抛头露面,更不必照顾自己,便觉高兴。可一想家中只剩她一人,饭也是一人吃,女儿也不会常来嘘寒问暖,又禁不住落泪。
  这会听见敲门声,才回神自己已经呆坐许久,忙拿帕子抹了泪,起身去开门。
  喜娘见面便说道喜的话,借着手中灯笼的光火瞧见她双眸通红,笑道,“我女儿出嫁时,我也哭得厉害。不过啊,可不能让她瞧见,否则新娘子也会哭,要上不了妆了。”
  “哎哎。”韩氏急忙应声,平复了心绪,才领着两个喜娘进屋。敲门后门很快就被打开了,这才发现女儿穿得也齐整,发也不乱,只是眼下泛了两圈黑,根本也是一夜未睡吧,早知道应该进来同她说话的。
  喜娘见面已是笑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让老婆子来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上花轿。”
  方青微微低头笑笑,“先行谢过。”
  “不必客气,快进屋吧。”
  柳家下人此时也在柳定泽房门拍打,喊破了嗓子都不见他起来,还惹得他在里头委屈大喊,“天还没亮啊,干嘛喊我。”
  一众仆人都哭笑不得,“四爷,您忘了今日是您成亲的大好日子吗?快起来梳洗,不然赶不上新娘子进门的吉时了。”
  “不要。”柳定泽睡眼惺忪,眼睛也肿胀肿胀的,真是烦死他们了,“不要不要!我要睡觉。”
  门在里头锁上了,仆人也没办法,总不能在四爷大喜的日子将人家新房的门给碎了吧?只好去请示老太太和其他两位爷。
  李墨荷和殷氏都已经来伺候老太太起身,三人听见这事,又哪里有什么法子。想了好一会李墨荷才道,“晨起腹中空荡,请他出来吃饭试试。”
  下人急忙跑了回去,在门口说做了满桌饭菜,开饭了。里屋片刻也没犹豫,大声道,“你们骗我,天都没亮!只有日头出了才是起床的时辰,我又不傻!”
  众人面面相觑,嘿,这四爷竟聪明起来了!
  一计不成,回去禀报,老太太简直头疼了。李墨荷拧眉,“四弟不是素来最听雁雁的话么,让雁雁去试试?”
  老太条只想让儿子快些出来,免得误了时辰,“快去叫雁雁试试。”
  柳雁被叫醒时也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揉不开,一听是四叔的事,才一骨碌起来,由着下人穿鞋换衣。胡乱洗了把脸,就被嬷嬷牵着去了那边。
  下人早就束手无策,见了她,说道,“四爷怎么都不肯出来,说日头还没出,不是起床的时候,窗户也关得紧,哪都没法进去。”
  柳雁揉揉有些肿的脸,想了想让下人去把自己的哥哥和齐褚阳叫来,又朝下人嘘了一声,摆手让他们后退。不一会两人就来了,柳雁这才让下人安静,等彻底静下来,才敲敲门,“四叔,你真的不出来吗?你不出来我们就自己去放炮仗了。”
  屋里传来的腔调都是愤然,“娘说元宵了年就过完了,不许玩炮仗的。雁侄女连你也来诓我出去。”
  “呀?四叔你不知道吗,除了除夕守岁,还有元宵守、守元宵啊,要不然我们为什么半夜起来,还有,可以领压岁钱。”
  “压岁钱?”柳定泽竖起耳朵,精神了些,想想还是不下床,抱紧被子,“我不信。”
  柳雁将不明所以的哥哥和齐褚阳拉了过来,“四叔不信我,总该信我从不会说谎的哥哥和褚阳哥哥吧?”
  说罢瞧着两人,柳长安和齐褚阳只好连声附和——拜雁雁所赐,本来是不会说谎的人,现在开始不是了。
  屋里一直坚决否定的声音这会沉寂下来,管嬷嬷明白小主子的计策,也高声道,“四爷房里不是放了红色的衣裳么,除了过年那样喜庆的事,哪里会有第二回呀?”
  好一会才听见里面有脚步声,柳雁探了探耳朵,忙从嬷嬷那掏了几个铜板出来,握在手中。不过片刻,门就打开了,柳定泽裹着棉被探头,瞧见柳雁,问道,“压岁钱呢?”
  柳雁笑了笑,将六枚铜板放他手上,“元宵后的压岁钱是没红荷包裹着的。”
  柳定泽已然高兴,除夕不得钱的遗憾顿时消失,欢喜收好,那些下人进来也不拦着了,乖顺地让他们伺候。
  柳雁见他进去,低声道歉,“四叔不要怪我呀,为了四婶婶顺利变成四婶婶,就让我骗一回吧。”
  柳长安看着妹妹如此,笑道,“妹妹就是鬼点子多。”
  柳雁撇撇嘴,“哥哥,我这明明是聪明。”鬼点子满含贬义,听着实在不顺耳。再看齐褚阳,十几日的恢复,能看得见的地方都没留下痘印,又是那白白净净的少年了,否则她非得懊悔不可。
  三人出了院子,各自回房补觉。不多时,公鸡鸣叫,又被叫起。
  辰时刚到,正是吉时,迎亲队伍已经从方家出门出发,前头唢呐高鸣,后头脚夫挑着妆奁,中间便是金丝绣边的花轿。每个人都身带红色,一路楼房高木都悬挂红绸,染红八街九陌,恰似红海。
  方青的视线被红盖头遮挡,只能在低头时看到自己的红鞋。本以为已经平静的心,又因这喜庆声急跳起来。连连吐纳好几口气,才渐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