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德妃素来信奉出头的椽子先烂,太子都没娶太子妃呢,给胤禛张罗侍妾有什么意思?惠妃让大福晋使劲儿生,是为了得到皇上的嫡长孙,她给胤禛送女人图什么?
  乌拉那拉泰芬珠出身尊贵,她生的孙子才能入皇上的眼,生一堆庶孙出来能干什么?乌雅氏给不了胤禛什么助力,将来胤禛上朝办差还得靠一靠乌拉那拉氏,她在人家小两口新婚时送个侍妾过去算怎么回事儿啊?就那宋氏要不是皇上提了,德妃都不打算送,图什么?
  郑嬷嬷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后院的格格本身就是为了绵延子嗣,既然阿哥还小,确实也不着急。
  德妃在心里盘算,今晚皇上估摸会过来永和宫,她得试探一下皇上对佟佳氏是个什么态度。
  依德妃对佟家人的了解,他们肯定还要再送女孩子入宫,她得瞧瞧皇上是不是完全不允许胤禛沾佟佳氏,然后好再提点一下胤禛,胤禛都十三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恶了皇上。
  第9章 紫禁皇城众生百态
  泰芬珠在前院儿转悠,这儿正对着三所的大门,胤禛一进来她就能看见。
  她心情不错,真是没想到啊,有朝一日她还能住进紫禁城里,虽然是换了一个时空。
  泰芬珠心里是有详细计划的,就在今儿早上,她已经让胤禛服下了生女丹,那说明书上的有效期换算一下差不多就是六年,反正她这五六年都不能怀孕生子,就让胤禛学习他大哥先得几朵姐妹花好了,她肯定会善待庶女们,大家都不容易,投生到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相煎何急啊!
  其实泰芬珠还是有点儿难过,这要是嫁给别的阿哥,她没准儿真能试一试让丈夫只守着她和她的孩子过活,一个宗室嘛,她这个嫡福晋还是能够称霸府邸的,只要别闹出什么大事儿,没人会盯着她府上有没有庶子女。
  可惜,她嫁的人是胤禛。如今的胤禛尚且是个还算单纯的少年,但等他入朝接触政务接触权力,他终究会一步步变成雍正帝。她不能让那个时候的胤禛扭过头来审视她,毕竟她打算生儿子,打算在这个时代荣耀加身成为皇太后,她不能给未来的自己埋雷。
  泰芬珠只是在心里难过了一会儿就重新振奋起来,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她选择过先甜后也甜的生活,选择了珍爱自己,那么舍弃掉一些奢侈的情感,也是应该的。毕竟,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泰芬珠一边儿漫步,一边儿等胤禛回来。既然这几年她都不能生养嫡子,那么赶紧理清三所的下人,把后院抓手掌心儿里就是当务之急。她可不能像历史上的孝敬宪皇后一样,倒是顺利地生下个嫡长子,养到八岁之后突然夭折了,没了弘晖她的一生都变得如一潭死水一眼望到头。
  泰芬珠脚步停下,脸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快步向门口走去,胤禛回来了。终究封建社会,女人出嫁从夫,她的一切谋划都得以胤禛为核心,否则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再缜密完美都是空中楼阁。
  胤禛和胤祉结伴回阿哥所,既然汗阿玛没说他成亲后要怎么样,那他就按点儿上下学好了。胤祉到了二所,胤禛恭送了兄长,往三所走去。
  胤禛心情很平静,是得知婚期以来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是皇子,有了尊贵的身份,还想要美满的亲情,这所有兄弟都做不到的事情他胤禛也不可能例外。他依然不满汗阿玛对他这个儿子的帝王权术,也不忿亲生额娘德妃的忽视与偏爱,心里也隐隐悲愤于他视为额娘的佟佳氏对他这个儿子的五分真心五分权衡,但他知道他得平静相对,他的兄弟们都平静相待,他的委屈只是不合时宜令人不解。
  胤禛看着三所,好像这偌大的紫禁城属于他的只有这里。他进了大门,抬眼就看到他新娶的福晋泰芬珠正面带笑容轻快地向他走来,终究,三所才是他的家。
  三所的小夫妻俩在用膳洗漱,永和宫里的帝妃也正在闲话家常。
  德妃把小儿子抱出来给康熙献宝,康熙逗了十四阿哥几句,德妃察言观色发现皇上不太有兴趣,立马唤来奶嬷嬷抱着十四阿哥下去睡觉。
  德妃亲手沏茶,双手轻柔地将茶盏放到康熙跟前儿。
  康熙端起喝了一口,喟叹一声:“爱妃的手艺还像从前那般好。”
  德妃笑得柔和:“万岁爷喜欢是臣妾的福气。”
  康熙哈哈大笑:“你的福气大着呢!怎么样?那拉氏家的姑娘不错吧?这是朕为咱们的胤禛精心挑选的。”
  一旁的梁九功唇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德妃依然笑得温柔,眼里因为康熙的话染上了点点笑意,更衬得她清丽温婉:“皇上好眼光,臣妾一看那孩子就觉得爱得不行,难为皇上费劲心思给胤禛挑这么个好福晋。”
  康熙伸出右手,德妃会意地将手放上去,康熙拍了拍德妃的柔荑:“爱妃喜欢就好,费扬古素来办差得力,对朕恭谨忠诚,他家的孩子这么小就进了宫嫁给咱们胤禛,你这个婆婆可得好好教教儿媳妇。”
  德妃恭顺应下,心里一乐。得了,她也不用试探皇上对胤禛和佟佳氏的态度了,从此胤禛纯粹就是她的儿子了。
  德妃心里既高兴又得意,伺候康熙越发用心了,帝妃两人度过了一个和谐美满的夜晚。
  翊坤宫
  宜妃和郭贵人相对而坐,姐妹两个喝着茶磕着瓜子儿,好不悠闲。
  郭贵人嗔怪地看着妹妹:“这宫里也就你能有这份闲心思,不务正业。”
  宜妃娇笑几声:“怎么?姐姐不也乐在其中吗?”
  郭贵人:“我这是被你缠磨地没办法,说真的,你也该想点儿正事儿。”
  宜妃百无聊赖地接着嗑瓜子儿:“正事儿?后宫女人的正事儿不就是伺候皇上和生孩子,阿哥有嬷嬷照料,万岁爷在德妃宫里,我能干什么正事儿?”
  宜妃提到德妃,郭贵人立马说道:“你说,那四阿哥到底算是谁的儿子啊?”
  宜妃挑挑眉:“自然是德妃的,玉碟儿都没改,不是德妃的是谁的?”
  郭贵人纠结地说:“之前孝懿皇后可是视若亲子啊。”
  宜妃嗤笑一声:“视若亲子又不是真的亲生儿子,那宫里的阿哥公主们大部分都是嬷嬷养大的,难不成干脆认嬷嬷为额娘?”
  郭贵人吓得作势要捂宜妃的嘴:“你怎么说话越来越无遮无拦呢?”
  宜妃讨饶地笑笑,却不再接话。为什么?在宫里头,男人男人指望不上,儿子儿子亲近不了,娘家更是一年到头见不了一次面儿,宜妃心里头不痛快。
  有些话宜妃也不敢说出口,可不代表她不能在心里想想过过干瘾,孝懿皇后生前多风光啊,康熙爱重有加,那会儿宜妃是真的羡慕嫉妒佟佳氏,她无数次想,如果她也是佟家的姑娘,那么皇上一定会更喜欢她。
  可是,现在的宜妃只想嘲笑自己愚蠢,再是表妹又怎么样?再是费尽心机叫四阿哥提前成亲又怎么样?人家四阿哥如今依旧是德妃的儿子,成个亲都没佟佳氏什么事儿,在婚宴上高坐的是德妃的娘家人。宜妃想,恐怕就连孝懿皇后都没想到,她在这个宫里的痕迹会被如此快速地抹去,疼宠她入骨的表哥终究是个皇帝。
  泰芬珠穿着大红色的里衣盘腿坐在软榻上,她在晾头发,今天拜见康熙和德妃她抹了很多头油,不洗个头她睡都睡不着,而且她还成功哄骗胤禛也洗了头,如今隔着一个炕桌,胤禛披散着湿的头发正在看书。
  泰芬珠环顾了一眼屋子,很好,只有苏培盛和丹桂在,其他人都被她打发去忙活了。
  泰芬珠转过身子看向胤禛:“爷,今儿下午我敲打了膳房的王嬷嬷,您不生气吧?”
  胤禛穿着大红色衣服挺喜庆,衬着他面色都柔和了几分:“怎么?她顶撞你了?”
  泰芬珠面色有些紧张,伸手拉胤禛的胳膊,胤禛由着她动作,面带好奇。
  “爷,我说一件事儿,您别生气。”
  胤禛看着泰芬珠有点儿懵,这是怎么了,一个下午能出什么事儿啊?
  泰芬珠郑重地和胤禛说:“爷,咱八旗互为姻亲,宫里的事儿在勋贵里都不是什么秘密,那王嬷嬷与佟家大房有联系。”
  胤禛怔住了。
  第10章 整顿下人
  胤禛手里拿着的书滑落到了腿上,泰芬珠咬唇看着他,轻轻唤道:“爷,爷,阿哥爷。”
  苏培盛死死低着头,他要知道福晋要说这些,绝对不在这儿呆着。丹桂低头,屏气凝神。
  胤禛声音艰涩:“王嬷嬷和佟国纲有关系?”
  泰芬珠咽了咽唾沫:“爷,你,你没事儿吧?”
  胤禛看着泰芬珠害怕的表情,闭了闭眼,“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泰芬珠抿抿唇,“今儿下午我翻看三所的名册,让他们各自报家里人的情况,王嬷嬷的继子在佟府当差,是鄂伦岱身边的一个随从,她的一个娘家侄女儿是佟府管家的儿子的房里人,她们之间应该有联系,也有一些银钱上的往来,但是王嬷嬷没报这些事儿。”
  胤禛定定地看着泰芬珠:“八旗都知道这些事儿?”
  泰芬珠叹了口气,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好,胤禛看着她犹豫的样子,只是等着她说,即便刚刚相处一天,他也能看出他这个福晋是个坦诚敢说话的。
  “进宫伺候的宫女嬷嬷都是包衣旗人,可是内务府的一些官儿又不是包衣旗的,比较有地位的勋贵想打听宫里的人事安排,其实不难,而汗阿玛尊贵,爷和阿哥们也都尊贵,盯着的人多了,有些事儿就瞒不住,何况嬷嬷们都还能定期离宫回家,有些事儿宫外不可能不知道。”泰芬珠比较隐晦地把八旗老爷们心照不宣的事儿说了出来。
  胤禛听懂了,他只感觉一股怒火直冲脑海,整个人都有点儿抖。
  泰芬珠真的吓坏了,这位爷气性怎么这么大?她赶紧爬起来绕过炕桌扑到胤禛跟前儿,慌里慌张地说:“爷,爷,您别气啊,这他们就那样儿,您别抖啊!”
  她又指挥苏培盛:“你快去找陈嬷嬷,把她泡的薄荷茶端来,快点儿!”
  胤禛深吸口气,极力平复快速起伏的胸膛,他任由泰芬珠握着他的手,表情就像个调色盘,反正泰芬珠分析不出来他这是几分愤怒几分伤心。
  苏培盛已经飞速跑了回来,令人惊叹的是,这位苏公公果然不一般,那薄荷茶端他手上愣是稳稳的。
  泰芬珠接过茶,端着就要往胤禛嘴里喂,胤禛应该还是有理智,没让泰芬珠喂,自己端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口。
  估计那加了冰块的薄荷茶确实清爽,胤禛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
  泰芬珠看着松了口气,用小手给胤禛抚胸口,嘴里还要喋喋不休:“爷,您别着急啊,咱俩刚刚成亲,我又这么用心照顾您,您要是气坏了身子,我怎么和我额娘交待。”
  胤禛耳边听着福晋看似成熟实则孩子气的话,内心却奇异地冷静了下来。汗阿玛不是他以为的汗阿玛,养母不是他以为的养母,那么八旗不是他以为的八旗又能怎么样?他能怎么样?
  胤禛看向泰芬珠:“这些都是岳父和岳母告诉你的吗?”
  泰芬珠充满心疼地看了一眼胤禛:“嗯,阿玛以前当过内务府总管,他清楚内务府包衣之间复杂的关系,怕我吃了她们的亏,特意给我讲了很多关于包衣的事儿,又因为我年龄小,额娘怕我镇不住下人,四处找亲戚打听阿哥所的奴才们背景。”泰芬珠只说包衣的事儿,绝口不提佟家。
  胤禛听着这些话,脑海里浮出的却是另一件事。他和泰芬珠成亲前,他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德妃说了一句让当时的胤禛觉得特别刺耳的话,她说:乌拉那拉氏出身尊贵,家族远比大福晋的伊尔根觉罗氏要显赫,你运气比你大哥好多了。
  胤禛不高兴听如此功利的话,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这话都是实话,胤禛听宫人们说起过大福晋慷慨大方,对伺候大哥多年的奴才都多加照拂,宫人们夸赞大福晋温柔良善。胤禛以前真的觉得这话有道理,可是对比一下他福晋,他不禁怀疑大福晋到底能不能管住头所的下人?
  胤禛又端起沁凉的薄荷茶喝了一口,彻底平静了下来,他问泰芬珠:“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有没有问题?”
  泰芬珠沉吟了一下:“丹桂,你去把我珠花匣子里的那张纸拿来。”
  丹桂去而复返,泰芬珠递给胤禛,胤禛稳稳地接过。泰芬珠心里感叹,不愧是雍正帝啊,这素质天生的。
  胤禛低头看去,除了王嬷嬷以外,膳房还有一个嬷嬷和两个太监有问题。其它各处的情况倒是还好,总共有五个能明确查出与外人有勾连。
  胤禛抬头:“这些后面画圆圈的是什么意思?”
  泰芬珠也低头看这些名字:“这些是不太确定的那种,就是他们确实和一些人有过一些接触,但是也说不好是普通认识还是有什么特殊关系。”
  胤禛把纸折了起来,交给泰芬珠:“你再看看,就把这张纸毁了,这些不能落于纸面。”看泰芬珠接过去,胤禛又认真和她说:“泰芬珠,你听我说,这宫里和你娘家不一样,在家里,你有阿玛和额娘护着,可是宫里不行,汗阿玛不会管这些小事儿,额娘只是妃子,不能插手阿哥所的事情,你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
  泰芬珠看着胤禛的眼睛:“爷,您放心,我懂,额娘和我说过,我一定给您管好家。”
  看着眼前一根筋儿的小姑娘,胤禛终于笑了,他说:“我知道你聪明,但是你刚刚嫁进宫里,不好随意出手处理下人,那个王嬷嬷你随意找个错儿把她送回内务府,其他的人我来收拾,肯定不能叫他们碍咱俩的眼,好吗?”
  泰芬珠美滋滋地笑了:“爷,您这是在护着我!”
  胤禛弯唇笑着:“对,护着你。”
  泰芬珠抱着胤禛的胳膊蹭来蹭去,胤禛嘴角微扬,眼含笑意。他绝不要做个糊涂蛋,他宁愿忍受发现真相的难过与失落,也不要稀里糊涂地过日子。
  苏培盛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子,一旁的丹桂捏紧的手也松了开来。
  第二天寅时初,泰芬珠陪着胤禛一块儿起床,一块儿用膳,等到她把胤禛送出三所,往回走时,泰芬珠看着黑色的天幕,心里叹了口气,这就叫出嫁从夫啊!
  加油!泰芬珠暗暗给自己打气,人家尊贵的皇阿哥都起得比鸡早努力学习充实自我,她更不能懈怠!这刚刚到三所,不抓紧把管家权握手里,她的一切谋划都无从说起!权力这种东西稍一放松就没有了,她绝不要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福晋!
  早晨,天光放亮之时,乌拉那拉府里爱新觉罗氏已经在劳心劳力了,她姑娘小小年纪就嫁入宫里,她得帮她姑娘一把。
  爱新觉罗氏把她的两个心腹嬷嬷叫到里间儿,盘算怎么样和乌雅氏结一门亲。
  她的陪嫁吴嬷嬷为难道:“夫人,咱们家是纯正的满洲正黄旗,根正苗红的,那乌雅氏只是包衣,这不好结亲啊。”
  另一个谢嬷嬷深知自家主子疼爱姑娘,遂出言反驳:“德妃娘娘那一支不已经是满洲正黄旗了,这样来说,这亲事也能结得。”
  吴嬷嬷不赞同:“咱们姑娘刚刚嫁给四阿哥,这会儿怎能和德妃娘娘本家结亲,那会给姑娘招祸的。”
  谢嬷嬷也沉默了下来,左思右想问道:“要不试着和佟家结一门亲,左右四阿哥在孝懿仁皇后膝下长大。”